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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凤栖梧宦海龙吟 > 第199章 朝堂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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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党的血尚未彻底凝固于菜市口的石板缝中,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关乎权力更迭与人心向背的风暴,已在皇城的心脏——宣政殿内悄然掀起。

萧景琰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挡了他部分视线,却让殿下百官的神情在他眼中愈发清晰。经历了昨日的血腥立威,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滞,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帝的下一步动作。

景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曾经在三皇子势大时态度暧昧、甚至暗中投靠的面孔,此刻大多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些原本中立或倾向于东宫的官员,则眼神中带着期待与一丝不安。他知道,仅仅处决叛党首脑是不够的。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如同深宫庭院中疯长的藤蔓,若不连根拔起,很快又会滋生新的枝节。朝堂,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一次换血,才能确保他的政令畅通无阻,才能为他即将推行的新政扫清障碍。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缓缓拿起御案上另一份早已拟好的名单。这份名单,与昨日那份死亡名单不同,它关乎生,关乎权力的重新分配,关乎“承乾”朝未来至少十年的政治格局。

林夙依旧站在他身侧稍后的阴影里,位置不曾改变,但昨日刑场的血腥气和萧景哲疯狂的诅咒,似乎在他周身凝结成了一层更厚的、无形的冰壳。他微微垂着眼睑,仿佛殿内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有在那份名单被景琰拿起时,他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众卿。”景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逆党伏诛,乃社稷之幸。然,朝纲之整肃,非一日之功。诸多衙署职位空缺,或由品行有亏、才不配位者暂居,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朕,承天命,继大统,当用贤能,汰庸劣,以安天下。”景琰的声音陡然转厉,“故,今日起,擢升、调任、罢黜若干官员,以正朝纲!”

他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秉笔太监。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用尖细而高昂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擢升原翰林院编修柳文渊,为吏部左侍郎,赐紫金鱼袋,入议政堂参赞机务。”

第一个名字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柳文渊,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因早期投靠景琰而得赏识,如今竟一跃成为吏部堂官,更是进入了新设的、明显是皇帝核心决策圈的“议政堂”!这升迁速度,堪称火箭。柳文渊本人出列,深深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压力。

“擢升原东宫属官杜衡,为户部尚书,总领天下钱粮度支。”

杜衡的提拔在预料之中,他本就是景琰的钱袋子,能力出众,忠诚可靠。但直接出任户部尚书这等要职,依然显示了景琰打破资历常规的决心。

“擢升原兵部郎中陈明远,为兵部右侍郎。” 这位陈明远,是秦岳在军中的旧部,也是景琰安插在兵部的重要棋子。

“调任原礼部员外郎周子瑜,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周子瑜以刚直敢言着称,曾多次弹劾三皇子党羽,此次调入都察院,意在加强言路控制,引导舆论。

“擢升原工部主事郑河,为工部右侍郎,督管水利、营造诸事。” 郑河是工部少有的实干派技术人员,曾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排挤。

一连串的擢升和调任,涉及六部、都察院、翰林院等多个关键部门,无一例外,都是景琰考察已久、确认忠诚且有实干才能的官员,或是像柳文渊、杜衡这样从东宫时期就追随的心腹。整个朝堂的权力结构,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塑、被替换。

然而,有升必有黜。

就在部分官员因为自己或盟友得到升迁而暗自松了口气,或因为新帝的魄力而心生敬佩时,宣读圣旨的太监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却变得更加冰冷。

“查,原吏部侍郎张启元,结党营私,依附逆党,证据确凿,即行革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

“查,原户部郎中孙秉义,贪墨漕银,徇私舞弊,革职查办,家产抄没。”

“查,原兵部给事中吴亮,泄露军机,为逆党张目,革职,下诏狱严审。”

“查,原都察院御史赵文昌,尸位素餐,弹劾不力,有负圣恩,贬为七品知县,即刻离京赴任。”

……

罢黜的名单更长,涉及的范围更广。其中既有明确的三皇子党羽,也有不少是昔日首鼠两端、庸碌无为,或是曾与东宫有过龃龉的官员。景琰借着清算叛党的余威,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他视为“障碍”或“不稳定因素”的人清除出核心权力圈。

每念出一个被罢黜的名字,殿内某些官员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有人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有人面露不甘,却又不敢出声辩驳;还有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首辅方敬之,却发现老首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已然入定。

这场清洗,迅疾而猛烈,不带丝毫拖泥带水。景琰用行动宣告,他不仅要对敌人狠,对自己权力结构内的“杂质”同样不会手软。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听命于他、高效运转的朝廷机器。

当最后一名被罢黜官员的名字念完,大殿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升迁者不敢喜形于色,未被波及者心有余悸,整个朝堂弥漫着一种人人自危的紧张感。

就在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再次站了出来。他脸色铁青,胡须微颤,显然忍了许久。

“陛下!”刘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悲凉,“陛下肃清逆党,擢升贤能,臣等不敢非议。然,今日罢黜之官员,其中或有确系罪有应得者,然亦不乏仅为持身中正、未曾逢迎之辈!陛下如此大刀阔斧,牵连甚广,岂非令百官寒心,令朝堂动荡?长此以往,谁还敢秉公直言,谁还敢为国尽忠?望陛下三思,稍存宽仁,以安臣工之心!”

他这番话,说出了许多中立派,甚至部分保身派官员的心声。景琰的手段,在他们看来,过于凌厉,甚至有些……酷烈。

景琰的目光落在刘健身上,冰冷而锐利。“刘爱卿是在指责朕,用人唯亲,排除异己吗?”

“臣不敢!”刘健梗着脖子,“臣只是以为,治国当刚柔并济,陛下初登大宝,当以稳定人心为上。如此急切清洗,恐非善策!”

“稳定人心?”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若留这些庸碌无能、首鼠两端之人在其位,如何稳定人心?如何推行新政?刘爱卿口口声声为国尽忠,可知正是这些尸位素餐之辈,蛀空了国库,败坏了纲纪!朕今日不清洗,难道要等他们将来贻误军国大事,酿成大祸吗?”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意已决!今日擢升罢黜,皆经朕详加考察,证据确凿!若有谁认为处置不公,大可拿出证据来御前辩驳!若拿不出,便休要再言!”

皇帝的强势态度,让刘健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御座上那张年轻却无比坚毅冷峻的脸,终于意识到,这位新帝,远非他想象中那个可以依靠“清议”和“祖制”来制约的仁弱太子。他是一头已经亮出獠牙的雄狮,要用自己的方式和规则,来统治这片江山。

刘健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退回了班列。

景琰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

“今日擢升之臣,望尔等恪尽职守,不负朕望。今日留任之臣,望尔等以此为鉴,好自为之。”他的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警告,“朕的朝堂,只需要能做实事、忠于朕、忠于朝廷的臣子。至于其他……”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中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退朝!”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如同潮水般退出宣政殿,许多人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景琰独自坐在空旷的龙椅上,并没有立刻离开。高强度地决策和震慑,让他也感到一丝精神上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卸去了朝堂上那副冷酷威严的面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林夙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杯温热的参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陛下,喝口茶润润喉吧。”

景琰接过茶杯,指尖触及杯壁的温热,才感觉那股从心底泛起的寒意被驱散了些许。他看向林夙,发现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加难看,唇色几乎淡得没有血色。

“你的脸色……”景琰蹙眉,“程太医看过了吗?”

“劳陛下挂心,看过了。只是旧疾,需静养些时日。”林夙垂下眼帘,避开了景琰探究的目光,“奴婢无碍。”

静养?如今这个局面,他如何静养?景琰心中了然,却没有点破。他知道林夙是在硬撑。清洗朝堂的名单,东厂提供了最关键的信息和罪证,这其中耗费的心力,甚至比昨日监刑更大。

“今日之后,朝堂之上,短期内应无人敢明面反对朕了。”景琰抿了一口茶,语气复杂,“只是,这‘无人反对’之下,究竟是真心归附,还是迫于威势的沉默,就未可知了。”

林夙沉默片刻,低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只需掌握雷霆之威,何须在意蝼蚁是真心跪伏,还是假意逢迎?只要他们怕,便够了。”

他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带着一种属于黑暗世界的逻辑。

景琰看着他,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他需要林夙的这份冷酷和高效来巩固权力,但有时,他又会觉得,林夙似乎正在被这种黑暗一点点吞噬,离他记忆中东宫那个虽然谨慎却偶有鲜活气息的小林子,越来越远。

“怕……”景琰喃喃重复着这个字,放下茶杯,“光靠‘怕’,是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终究……还是需要些别的。”

需要什么?人心?道义?他自己也有些迷茫。通往权力之巅的道路布满荆棘,他踏着鲜血和骸骨走来,早已无法回头。

“新政的章程,柳文渊和杜衡已经初步拟好,晚些时候会送司礼监复核。”景琰转移了话题,不想再深入那个令人不适的思考,“届时,还需你把关。”

“奴婢明白。”林夙躬身,“定当仔细审阅。”

景琰站起身,准备离开宣政殿。走到殿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

“林夙,你说……朕今日之举,是对是错?”

林夙在他身后,静默了足足三息的时间,方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稳声线回答:

“陛下是天子,天子不会有错。”

景琰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出了大殿。

阳光照射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耀眼夺目,却驱不散那笼罩在皇城上空、由权力、猜忌和血腥共同编织成的沉重阴云。

朝堂清洗已完成,权力结构初步奠定。

但景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被压制下去的不满,那些被剥夺利益的怨恨,并不会消失,只会在暗处滋生、发酵。而他和林夙,一个高踞龙椅,一个隐于暗影,他们之间那越来越深的隔阂与无法言说的张力,或许才是这座崭新权力大厦下,最不稳定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