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孙九畴的回答，出乎周觉的意料。
他顿了顿，迎着周觉那瞬间亮起的目光，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但你现在做不到。”
周觉的脸，黑了下去：“这跟说了句废话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孙九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那道细微裂痕的幽光。“另一种办法，需要对空间法则有近乎‘创世’级别的理解。”
“需要从最底层的规则上，将这片区域彻底重写、覆盖。”
“就像电脑系统崩溃了，一个办法是打补丁，另一个办法是重装系统。”
“我现在带你来的，是打补丁。”
孙九畴的解释，她听懂了。
“打补丁……”她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道细小的黑色裂痕。
“你说，剥离一道本源气息，作为信标。”
“具体要怎么做？”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已经开始了解细节。
“别紧张。”孙九畴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语气依旧温和。
“如果是你渡劫之前的实力，我不会带你来，风险太高。”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已经稳固了化神期，元神与肉身都经过了雷劫的淬炼，对天地的感知，对能量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你的空间，也随着你的晋升而水涨船高。”
“现在的你，有能力在剥离本源气息的时候，精准地控制那个‘量’，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由灵力构成的复杂立体符文，出现在周觉面前。
“方法很简单。”
“你将心神沉入你的空间，找到它的核心本源。”
“然后，想象一下，从一件衣服上，轻轻抽出一根最细的丝线。”
“不要扯断它，另一头还连着你的空间。”
“然后，把这根‘线’的线头，搭在这道裂缝上。”
“用你的空间本源，去‘欺骗’它，‘引诱’它。”
“让它以为，自己正在和一个完整、稳定、健康的空间融合。”
“这道裂痕本身没有意识，它只是一种空间崩坏的本能现象。只要被‘缝合’的假象所欺骗，它就会停止扩张，甚至在你的‘信标’引导下，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周觉盯着那个复杂的符文，默默将其记在心里。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不管它呢？它会怎么样？”
孙九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它会继续成长。”
“现在，它是一根头发丝。也许不久后，它可能是一道门缝，再过一段时间后，它会变成一个无法想象的黑洞。”
“它会先吞噬这片海洋，然后继续扩展，最后……是整个星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比喻。
“这个世界，会像一块被抽走了所有丝线的布，从内部开始，悄无声息地瓦解。”
“不会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不会有末日般的灾难场面。”
“可能某一天，你走在路上，你面前的整条街道，连带着上面的人和车，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被抹去了存在。”
“然后，是城市，是大陆……”
“直到整个世界，都归于虚无。”
孙九畴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周觉感到一阵寒意。
她看了一眼那道细小的裂痕，再也无法将其视作一个简单的“异常点”。
那是一个正在悄然扩散的，足以吞噬整个文明的癌变。
“行。”周觉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然。
“我干了。”
“不过你得给我护法，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得第一时间把我拉出来。”
“放心。”孙九畴点头，重新露出了那副温和的笑容。
“这是自然。”
他后退了几步，双手结印，一个复杂而玄奥的阵法，以他为中心，悄然展开，将周围的空间彻底稳固住，隔绝了任何可能的外界干扰。
周觉闭上眼睛，不再犹豫。
她将心神，完全沉入了那片熟悉的世界。
参天的老树，无风自动，似乎在为她加油。
远处海面上的聆海兽，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带着鼓励意味的鸣叫。
周觉的心神，来到空间的核心。
那是一团混沌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本源之气。
她按照孙九畴教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用神识凝聚成一只无形的手，探入那团本源之中。
然后，轻轻地，拈起了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空间，都随着这一丝气息的牵动，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就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角。
周觉稳住心神，控制着这缕本源气息，将其缓缓地，从空间中“抽”了出来。
在外界，她的眉心处，亮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
那缕带着她空间独有气息的“丝线”，出现在了那道黑色裂痕前。
来了！
周觉屏住呼吸，控制着那缕气息，慢慢地，慢慢地，朝着那道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黑色裂痕，触碰了过去。
没有声音。
没有能量碰撞。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周觉只感觉自己的元神，像是被凭空剜掉了一块！
一抹剧痛，轰然炸开！
那缕本源气息，在接触裂痕的瞬间，就被吞噬了近半！
“稳住心神！不要抵抗，顺着它！”
孙九畴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她的识海中响起，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放弃了本能的抵抗，不再试图将那缕气息抽回，而是任由那道裂痕，贪婪地吞噬着自己那丝空间的本源。
果然。
当她放弃抵抗后，那种被抹除的剧痛感，开始减弱了。
那道裂痕，仿佛一个饥饿的婴儿，在尝到了第一口“食物”后，便不再狂暴。
它开始顺着那根“丝线”，汲取着那股稳定而充满生机的空间气息。
周觉甚至能感觉到，裂痕内部传来一种近乎“满足”的波动。
它被骗到了！
周觉心中一喜，继续维持着本源气息的输出。
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
那道裂痕，在“信标”的引导下，开始变得稳定。
它不再向外散发那种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而是将所有的“胃口”，都集中在了周觉提供的那一缕气息上。
周觉牵引着最坚韧的丝线，开始在这片破碎的“布料”上，进行着一场匪夷所思的“缝合”手术。
她的神识，顺着那缕气息，前所未有地，深入到了这道空间裂痕的另一侧。
那里……是什么？
就在周觉的神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时。
“好了。”孙九畴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周觉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她第一时间切断了那缕本源气息的联系。
眼前的黑色裂痕，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在缓慢自我修复，但依旧有些扭曲的空间。
成功了。
周觉顾不上疲惫，立刻将心神沉入空间，仔细检查。
还好。
空间只是消耗了一些本源，根基没有受损，老树和聆海兽也都安然无恙。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我刚才……”她看着孙九畴，声音有些干涩：“在裂缝那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很正常。”孙九畴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
“空间裂缝的另一头，连接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可能是未知的世界，也可能是混沌的虚空。”
周觉心有余悸，不再追问。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走到孙九畴面前，伸出手。
“好了，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空间的秘密，关于进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