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周开没有再多问,只是对沈寒衣和方立哲点了点头。
四道流光落在了通天峰上。
三三两两的通天峰弟子或御剑穿行,或在演武场上切磋,一派祥和。
周开一行人径直走向通天殿。
踏入殿门的瞬间,周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高台之上,宗主宝座空悬,左右两侧,各有三道身影肃然而立,右侧首位,正是他的师父,劫古恒。
他身旁,是历家的那位青崖老祖。
周开心头一凛,这六人身上的威压连成一片,竟无一人在化神之下。
劫渊谷压箱底的几位老祖宗,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齐聚于此。
劫散星站在下方,脸色凝重。
周开一行人安静地走到历绝峰身后。
历启文与历幽瓷并肩而立,六位护道人则各按方位,气机连成一片。
高飞煌依旧穿着他那身骚包的红袍,桃花眼滴溜溜地转,对着周开挤了挤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说“阵仗真大”。
苏玄指尖轻抚玉箫,神色温润如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知非则还是那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模样。
周开的目光转向左手边。
宋家家主宋天奇身后,也站着两位神情漠然的年轻修士,正是宋家的候选人,宋天成和宋均。
周开想起通冥谷之事,心中了然,宋家护道人折损殆尽,也无意争夺此位。
再看向右手边,杨家家主杨中磊的身后,也站着整整八人,与历家一般无二。
为首的杨家候选人杨凌,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让人看不透半分虚实。
周开的目光落在了杨凌身后的那六名护道人身上。
这六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六人身上皆散发金丹后期的强大气机,但那法力波动却有些奇怪。
周开暗运洞真眼,看得分明。
寻常金丹后期的法力,当如大江奔流,生机勃勃。但这六人的法力却截然不同,虽看似浑厚,其根基却如无根浮萍,更透着一股暮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杨家一直将护道人藏着掖着,原来是用了某种拔苗助长的秘法,强行将修为提升至金丹后期。
只是这代价,恐怕是榨干了所有潜力,道途就此断绝,终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上方,一位身着紫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苍老而悠远:“人齐了。散星师侄,开始吧。”
劫散星闻言,转身对着高台上的六位老祖深深一拜。
而后,他直起身,也不见有任何动作。
“轰隆——”
通天殿的大门应声而关,隔绝了内外。紧接着,一层层阵法光幕自墙壁、地面、穹顶逐一亮起,将整个大殿化作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劫散星这才缓缓开口。
“本座与两位师祖,以及绝峰师弟查探多年。就在最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天泉宗,欲倾尽全宗之力,夺我劫渊谷灵脉!”
“这也意味着,龙天琅,突破返虚之境,便是十拿九稳之事。”
这话一出,殿内却无人动容,皆是神色如常,显然,在座的各家高层,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劫散星继续道:“今日本不该让你们这些小辈前来。但我思前想后,还是提议,今日便将下一任宗主的人选,秘选出来。”
他的目光在六位候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历启文、历幽瓷、杨凌三人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周开看着历幽瓷那挺得笔直的背影,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话。
“劫渊谷若没了,我这圣女不当也罢,但你不能有事。”
但愿这丫头真的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别一头热,上赶着去蹚这浑水。
“你们六个,”劫散星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向三家候选人,“随师祖们去后山吧。我们静等就好。”
话音刚落,劫古恒等六位老祖一步踏出,虚空泛起涟漪,只一卷,便带着历启文六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位老祖一走,威压才骤然消散,不少人暗中松了口气。
劫散星对剩下的一众护道人道:“放松些,此事,恐怕还要个几天。”
说罢,他与历绝峰、杨中磊、宋不奇三人对视一眼,四人一言不发,转身走向了大殿一侧的偏殿。
杨家的那六个金丹后期的护道人,对着周开等人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便自顾自地走到一个角落,撑起一道隔音光罩,低声交谈起来。
高飞煌用几乎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夸张地说道:“我的乖乖,一个神相,五个化神,四个元婴,这阵仗,可把我吓着了。我还以为今天要当场开片呢!”
苏玄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玉箫,低声道:“我们过去说。”
众人寻了一处远离杨家护道人的角落。
此地靠近一根擎天巨柱,正好能遮挡住另一边的视线。
“这鬼地方,真是待得人发慌。”高飞煌扯了扯长袍,“我说,刚才那阵仗,我还真以为宗主要喊一声‘关门,放狗’,咱们就得跟杨家那六个活死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方立哲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和震撼。
他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远处角落里那六个被隔音光罩笼罩的身影,忍不住问道:“高师叔,这……这就完了?不是说要选圣子圣女吗?我听宗门里的师兄们说,册封大典不是这样的啊?”
苏玄手中玉箫轻轻一转,温和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立哲师侄,你听说的,是宗门昭告天下的正式大典。那才是真正的册封。”
“正式大典?”方立哲更迷糊了。
“对。”高飞煌接过了话头,“那场面,啧啧,才叫气派!宗门会广发请帖,邀请东域各宗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观礼。仪式在一个叫‘承云台’的地方举行。”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那承云台,大得能装下一座山!候选人就在台上混战,最终能站着的,便是赢家。”
“那我们护道人呢?”方立哲追问。
“我们?”高飞煌嘿嘿一笑,“我们的战场,在台下。承云台的阵法威压,会像瀑布一样冲刷下来,我们这些护道人,就得站在台下的阶梯上,替自己的主子分担威压。同时嘛……”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还得想办法,干掉对手的护道人。每少一个护道人,对手身上的压力就重一分。要是候选人没了所有的护道人,那阵法威压能直接把他压趴下,别说打了,喘气都费劲。”
周开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向那扇隔绝了师祖们的后山大门。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无论谁当选,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三位师兄都有去处了吗?”
苏玄点了点头,“我们便不要互问去处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我们各自留下一种特殊的传讯秘法,若真有万分紧急之事,再行联系。”
“要躲多久?”沈寒衣皱起眉头。
“谁说得准?”高飞煌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短则数十年,长则一两百年,等这风头过去,那些老怪物们斗出了个结果,谁还记得我们这些小虾米?”
谢知非突然问道,“谁会是下一任宗主?”
周开道,“少主,或者杨凌吧?”
苏玄摇了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谁都知道,历首座更希望少主接任家主之位。如今大战在即,圣子之位就是风暴中心,历首座恐怕宁愿付出巨大代价,比如许诺历家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充当先锋,也要换一个让少主不必身陷险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