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路,威楚府以北,礼社江(红河上游)东岸的崇山峻岭间。这里是高氏叛军控制区域的前沿,山势险峻,林莽深邃,叛军在此设有多处哨卡和伏兵点,企图利用地利阻挡宋军兵锋。
振武军主将王渊,此刻正立于一处隐蔽的山脊之后,手中紧握着一支千里镜,仔细观察着下方蜿蜒如肠的山道。他身旁,是几名神情精干的部将和一位身背特殊旗号的羽林空骑联络官。
“王将军,”联络官低声道,“一刻钟前,云车传回讯号,已确认前方鬼见愁隘口两侧山林中,潜伏有叛军约五百人,弓弩为主,配备少量滚木礌石。其后方三里处的‘哑泉’谷地,另有约八百人的预备队,由一员高氏嫡系头目率领。”
王渊放下千里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一千伏兵,一千五预备……倒是舍得下本钱,想在此地咬我振武军一口。”他转头看向身旁一位面带精悍之气的营指挥使,“苗傅,东西两翼的钉子,都布好了?”
营指挥使苗傅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将军放心,按照您的方略和云车指引,一营的兄弟已经像山猴子一样摸上去了,就在他们伏兵头顶的崖壁上,藏得严严实实,弓弩、破虏雷都备足了。二营的兄弟也在哑泉谷地唯一的出口处设好了口袋,保准一个也跑不了!”
王渊点头,这是他精心设计的诱敌伏击战术。利用云车无可比拟的空中视野,洞悉敌军埋伏的精确位置和兵力配置,再以精干小队反向设伏,形成反包围。
“传令下去,”王渊沉声道,“前军诱敌部队,由都头周莽率领,按计划行事。记住,许败不许胜,溃逃要逼真,把叛军的主力从林子里给我引出来,引到礼社江边那片开阔的河滩上去!”
“得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不久,一支约五百人的振武军队伍,打着旗号,沿着山道小心翼翼地前进,很快便进入了鬼见愁隘口的范围。
山道两侧的密林中,叛军头目看着下方行进的宋军,眼中露出贪婪和残忍的光芒。“来了!兄弟们准备,听我号令,让这些宋狗有来无回!”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头顶数十丈高的崖壁上,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千里镜或直接目视,牢牢锁定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苗傅亲自在此指挥,他对着身旁手持号角的士兵微微颔首。
山下,周莽率领的诱敌部队刚走到隘口中段,两侧林中骤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和呐喊声!
“杀宋狗!”
“放箭!”
密集的箭失从林中射出,滚木礌石也轰隆隆地砸下。
“有埋伏!快撤!”周莽惊慌失措地大喊,队伍立刻大乱,士兵们丢盔弃甲,向着来路狼狈逃窜,方向正是礼社江边的开阔河滩。
“追!别放跑了一个宋狗!”叛军头目见状大喜,不疑有诈,立刻率领埋伏的一千人马倾巢而出,嗷嗷叫着追下山去。后方的一千五百预备队见前方得手,也在一名身着华丽皮甲的头目高祥率领下,从哑泉谷地冲出,企图前后夹击,全歼这支溃败的宋军。
王渊在山脊上,通过千里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冷笑更甚。他看向联络官:“发信号,给云车,确认猎物已全部离巢,进入预定区域!”
联络官立刻取出两面小旗,对着天空有规律地挥舞起来。
高空之中,云车三号吊篮里的观察手通过千里镜敏锐地捕捉到了地面发出的信号,同时俯瞰着下方如同蚂蚁般涌向河滩的叛军主力,确认无误后,也挥动旗语回应,并向东西两翼的伏击部队发出了准备的信号。
河滩上,周莽带着溃兵跑得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被叛军追上。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头目甚至已经能看清宋兵惊恐的表情,他举起弯刀,厉声喝道:“杀……”
就在此时——
“呜——嗡——”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突然从东西两侧的山崖上猛然响起!
伴随着号角声,原本溃逃的周莽所部骤然停下脚步,瞬间转身,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杀意和整齐划一的动作!他们迅速以什为单位结成小型圆阵,弩箭上弦,长枪前指!
与此同时,东西两侧崖壁上,无数黑影骤然现身!
“放箭!”苗傅在东侧崖顶一声令下。
“破虏雷,投!”西侧崖顶的指挥也同时怒吼。
刹那间,箭如飞蝗,密集地从叛军毫无防备的侧翼和头顶倾泻而下!更要命的是,数十颗黑点带着嗤嗤白烟从天而降,落入密集的叛军队列中!
“轰!轰!轰!轰!”
震天雷接二连三地爆炸,火光闪烁,破片横飞,巨大的声浪和冲击波将叛军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抛飞!原本井然有序的追击队伍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慌!
“中计了!有埋伏!”叛军头目肝胆俱裂,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稳住阵脚,但来自头顶和侧翼的打击太过致命和突然。
“振武军!进攻!”王渊在山脊上看到时机已到,下达了总攻命令。他亲自率领作为总预备队的千余精锐,从山脊后杀出,如同猛虎下山,直插叛军混乱的中心!
而在哑泉谷地方向,试图夹击的一千五百叛军预备队,刚刚冲出谷口,就遭遇了二营早已严阵以待的强弓硬弩和密集长枪阵,被死死堵在狭窄的出口,进退不得。
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失去了地利和先机,又遭到来自空中指引的精准打击和四面围攻,叛军士气彻底崩溃,纷纷跪地求饶或试图跳江逃生,但礼社江湍急的江水同样无情。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河滩上尸横遍野,俘虏跪了一地。叛军头目高祥在乱军中被苗傅一箭射杀,其麾下两千五百余人,除少数溺毙或逃入深山,大部被歼或被俘。
王渊站在硝烟尚未散尽的河滩上,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将士,对身边的联络官和将领们感慨道:“若非云车高瞻远瞩,洞悉敌奸,我等焉能如此轻易便将这二千余顽敌引入彀中,一举歼灭?此战,云车当居首功!千里镜亦功不可没!”
苗傅提着高祥的人头走来,笑道:“将军妙算,加上这天眼相助,叛军焉能不败?”
王渊遥望南方连绵的群山,豪气干云:“传令下去,休整半日!以此战之威,继续向前推进!将这礼社江沿岸的钉子,给本将一个一个拔掉!让叛军知晓,在我振武军与云车之下,任何险阻,皆如坦途!”
礼社江畔的这场干净利落的伏击战,迅速传开。振武军王渊之名,与那能翱翔九天、洞察一切的云车一起,成为了盘踞在云南路群山中的叛军们,新的噩梦。宋军南征的陆路锋刃,经过初试,已显露出无可阻挡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