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下午四点的练习室,阳光被百叶窗切成细条,斜斜落在成彦腿上的笔记本上。光条里的灰尘慢悠悠地飘着,落在深棕色的皮质封面上 —— 这封面是她在城中村二手书店淘的,花了 30 快,当时老板说 “这是真皮的,以前是哪个大学生用来记笔记的”,老王还笑她 “一个烤串的,买这么金贵的本子干嘛,还不如多买两箱啤酒”。成彦没反驳,只是把本子揣进怀里,像护着个宝贝 —— 她知道,那些夜里睡不着时冒出来的句子,只有记在这上面,才不会像烤串签上的火星,风一吹就灭了。

她的指尖反复蹭过封面磨亮的边角,连指腹都能感受到皮质纹路里的细小划痕 —— 是上次搬谱架时,本子从口袋滑出来蹭到金属架弄的,当时她蹲在地上摸了半天,心疼得差点掉眼泪。桌角放着两张纸,被阳光晒得有点发烫:一张是第二次公演的赛道表,“原创歌曲赛道” 五个字用红笔标了加粗,旁边是老陈早上用铅笔写的小字 “淘汰率 65%,但上届冠军《巷尾灯》单曲播放量破 5 亿,路人转粉率超 70%”;另一张是空白报名表,纸边已经被她捏得发毛,右上角还沾了点练习室的灰尘,钢笔搁在旁边,笔帽没盖,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像个没说完的句号,又像颗悬在心里的石头。

“彦姐!你还在磨叽啊?”

小晚抱着吉他凑过来,琴身上的小雏菊贴纸被阳光照得发亮,连贴纸边缘的气泡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刚在隔壁练习室练完《逆光》的和声,手指上还沾着吉他弦的锈粉,指尖泛着红 —— 是安弦太用力弄的,她却没在意,一屁股坐在成彦旁边的塑料椅上,椅子腿在地板上划了道 “吱呀” 声,惊得光条里的灰尘又飘快了点。她拿起赛道表扫了眼,手指在 “原创” 两个字上敲得 “咚咚” 响:“原创赛道多好啊!我昨天听音乐总监助理说,这次原创赛道有单独的制作资源,能找《乘风破浪》的编曲老师帮忙改曲子,比唱那些被翻烂的老歌有特色多了!”

成彦的指尖终于停在笔记本的搭扣上,金属搭扣有点凉,她捏着扣环转了半圈,才慢慢打开本子。第一页就有块浅褐色的咖啡渍,是去年冬天在烧烤摊记句子时,不小心洒的 —— 当时她裹着棉袄,就着路灯的光写 “凌晨三点的路灯,烤串签子上的火星,比星星亮”,字写得歪歪扭扭,还划了两道横线,觉得 “太矫情,不像自己说的话”,想撕掉这页,却没舍得,最后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算是给自己找台阶。再往后翻,每页都有零碎的词句:“妈妈的胡椒汤,暖到喉咙就凉了” 旁边画了个小叉子,“收摊时的风,比舞台的灯冷” 圈了三圈,“野草在砖缝里,也能等晴天” 下面还写了行小字 “今天练舞摔了,没哭”,像一堆没整理好的情绪碎片,有的扎人,有的软乎乎。

“你看你写的这些,多有劲儿啊!” 小晚凑过来看,头发丝蹭到成彦的胳膊,有点痒。她的手指点着 “野草在砖缝里” 那句上,指甲盖还带着点吉他弦的划痕:“比那些写‘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口水歌强一百倍!上次林薇薇在化妆间还说‘原创就是自曝其短,没本事才靠卖惨博眼球’,我看她就是没东西可写,只会唱别人写好的‘完美情歌’,连个自己的故事都没有!”

成彦的指尖顿在 “妈妈的胡椒汤” 那行字上,指腹反复蹭过纸面,连咖啡渍的粗糙感都能摸到。上次给医院打电话,护士李姐说 “你妈妈最近总坐在窗边念叨,说‘成彦小时候爱喝我煮的胡椒汤,总嫌我放太多胡椒’”,她当时握着电话,手指都在抖,怕忍不住哭,只说了句 “麻烦您多照顾她” 就挂了。挂了电话,她躲在练习室最角落的柱子后面,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写的时候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 “胡椒” 两个字,她赶紧用袖子擦,却越擦越花,最后只能在旁边画个小勺子,假装是汤洒了。这些句子不是编的,是她熬了无数个夜、烤了无数串肉、受了无数委屈才攒下来的,像藏在骨头缝里的灵魂碎片,要是交出去,就像把最软的地方露给别人看,怕被人戳着说 “你这点苦算什么,还拿出来卖惨”。

“可是……” 成彦的声音有点哑,像吞了砂纸,她赶紧拿起旁边的保温杯 —— 杯身印着的 “平安” 红字掉了点漆,里面泡的胖大海已经沉底,水还带着点温热,是早上小晚帮她续的。她喝了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点干涩,“我没写过完整的歌,就只有这些碎句子,万一拼不起来,或者…… 或者大家觉得不好听,觉得我在装呢?”

她想起早上在走廊撞见林薇薇的场景 —— 林薇薇穿着件限量版的运动服,手里拿着杯冰美式,看到成彦手里的笔记本,嗤笑了一声:“原创赛道就是给你们这些想博眼球的素人准备的,写得乱七八糟还敢上台,到时候被顾老师骂哭,可别丢我们《逆光》组的脸。” 当时苏晴还跟在她后面,帮腔说:“就是,咱们还是选翻唱赛道吧,至少有成熟的曲子,音准错了还能修,原创要是写得烂,连修的机会都没有。”

小晚急得直跺脚,吉他都差点从腿上滑下来,她赶紧用胳膊肘夹紧:“怕什么!不好听怎么了?至少是你自己写的!上次顾老师不是跟你说‘真实的情绪比完美的技巧更打动人’吗?你这些句子里全是情绪,比那些没感情的翻唱强多了!我还能帮你弹吉他伴奏呢!我爸说我弹的吉他‘有生活气’,比那些录音棚里修出来的强!”

成彦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了一块。她想起上次深夜在公共休息区,顾怀安弹钢琴时说的话 —— 当时她以为他没发现自己,却听见他对着钢琴小声说 “音乐里最珍贵的不是转音多溜、高音多高,是‘人味’,是能让人想起自己的故事”。这些碎句子里,不就是她的 “人味” 吗?是她在烧烤摊烤串时,油溅到手上的刺痛;是她想妈妈时,喉咙里的酸涩;是她在天台练歌时,风刮过耳朵的冷 —— 这些都是她的故事,不是编的,不是演的。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野草》续篇 —— 等晴天”,是一公结束后,她在练习室练到凌晨时写的,当时觉得 “太个人化,没人会懂”,现在看着这行字,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试试,或许有人会懂。

“对了彦姐!我昨天查了音乐平台的报告!” 小晚突然把手机凑到成彦眼前,屏幕亮得有点晃眼,她赶紧调暗了点。手机上是《2024 年华语音乐用户偏好报告》,小晚指着其中一段,声音压得低却很兴奋:“你看你看!去年原创歌曲的用户留存率比翻唱高 40%,尤其是带个人故事的原创,评论区互动量能翻三倍!大家不是在听曲子,是在听故事呢!你看上次那个唱《外婆的缝纫机》的歌手,不就靠原创圈了百万粉吗?她写的‘外婆的缝纫机,踩碎了整个童年’,我妈听了都哭了!”

成彦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着,报告里的图表很清晰:蓝色的 “原创用户留存率” 曲线明显比红色的 “翻唱” 高,旁边还标注着 “带个人叙事的原创,用户共情率大 82%”。她又看了看笔记本里的句子,“妈妈的胡椒汤”“砖缝里的野草”—— 这些都是她的叙事,是她的共情点。她把手机还给小晚,拿起钢笔,笔尖悬在报名表的 “歌曲名称” 那栏,手有点抖,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写下 “《等晴天》”——“等” 字的竹字头写得有点歪,她赶紧用橡皮擦了擦,重新写,这次写得很稳;“晴” 字的日字旁,她特意写得方方正正,像小时候画的太阳,怕写圆了就不像 “晴天” 了;“天” 字的撇捺拉得很长,像想把天空画得更宽一点。

天到 “歌词片段” 时,她没多想,直接抄了 “野草在砖缝里,也能等晴天” 那句。写 “野草” 的 “野” 字时,她想起上次顾怀安指点她唱《野草》时说的 “要唱出扎根的劲”,笔尖稍微用了点力,墨色深了点;写 “等晴天” 时,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点,连自己都没发现 —— 好像写下这三个字,心里就真的有了点等晴天的盼头。

最难得是 “创作灵感” 那栏。成彦的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墨水滴差点又落在纸上,她赶紧把笔提起来,蘸了蘸墨水。她想写 “来自妈妈的胡椒汤,来自烧烤摊的凌晨,来自砖缝里的野草”,却又觉得太啰嗦;想写 “来自我的生活”,又觉得太敷衍。她盯着笔记本里的 “妈妈的胡椒汤”,突然想起妈妈煮胡椒汤时的样子:妈妈总爱系着那件蓝色的围裙,围裙上沾了点面粉,她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放胡椒时,会说 “多放点,辣点才暖,暖到心里就不冷了”。成彦的眼睛有点热,她慢慢写下:“来自妈妈的胡椒汤,来自凌晨的路灯,来自砖缝里的野草 —— 想等个晴天,把冷的都暖过来。” 写完后,她把报名表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纸有点薄,能看到后面笔记本上 “等晴天” 的字迹,像两个字己在对话,一个说 “别怕”,一个说 “好”。

“填好啦?!” 小晚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走!咱们去投信箱!那个信箱在一楼大厅,是红色的,听说投进去就不能改了,超有仪式感!我上次帮李响投翻唱报名表,手都抖了!”

成彦点点头,把笔记本放进帆布包 —— 包角的破洞用妈妈寄来的蓝线缝了个小补丁,里面还放着顾怀安写的便签,上面 “转音用腹式呼吸” 的字迹很清晰。她摸了摸便签,心里踏实了点,像揣了个小靠山。两人往一楼走,小晚一路都在碎碎念:“到时候我帮你编吉他伴奏,用扫弦还是分解和弦呢?分解和弦好像更温柔,能突出你的歌词…… 对了,我还可以加个口琴,我爸教过我吹《小星星》,应该能用上!” 成彦听着,嘴角忍不住一直扬着,之前的紧张像被小晚的话吹走了,变成了期待 —— 期待把这些碎句子拼成一首歌,期待能唱给妈妈听,期待有人能听懂。

路过打扫卫生的张阿姨时,张阿姨看到成彦手里的报名表,笑着停下手里的拖把:“姑娘这是要报名啊?我看你手里的本子,写的字肯定秀气 —— 我家闺女也爱写东西,说把心里的话写出来,再唱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成彦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张阿姨又说:“别紧张,好东西都得亮出来,藏着掖着多可惜啊!”

一楼大厅的红色信箱很显眼,立在前台旁边,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 “原创赛道报名表投递处”,旁边贴着张黄色的便签,是用打印体写的 “截止时间:今晚八点,逾期不候”,便签边角有点卷,显然被很多人碰过。周围有几个选手在犹豫:一个穿白色训练服的女生,手里的报名表被捏得皱巴巴的,反复看了几遍,又塞回口袋,小声说 “还是选翻唱吧,原创太冒险了”;还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对着信箱站了半天,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嘴里念叨着 “我写的太烂了,还是别丢人了”。

成彦深吸一口气,手里的报名表有点皱,她用指尖轻轻捋了捋,把边角捋平 —— 好像这样,心里的情绪也能捋平一点。小晚在旁边小声说 “彦姐加油,我在这儿等你”,她点点头,走到信箱前,抬手把报名表投了进去。

报名表从指尖滑进信箱时,纸边蹭过指腹,有点痒,像心里的紧张被轻轻挠了一下;信箱里传来 “咚” 的轻响,很闷,却像把心里悬了很久的石头也落了地。成彦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掌心微微出汗,连指缝里都有点湿 —— 刚才投信的瞬间,像把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情绪碎片、那些不敢说的故事、那些怕被笑话的软,都交了出去。有点战栗,怕被人说 “矫情”,怕没人懂;又有点轻松,像把闷在心里的气终于吐了出来,终于把心里的歌,写出来了,唱出来了 —— 不管好不好,至少她试过了。

“彦姐!你超勇敢的!” 小晚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有点大,却很暖,“你的歌肯定超好听!到时候我帮你弹吉他,咱们肯定能让顾老师眼前一亮!”

成彦转过头,看着小晚的笑脸,又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笔记本,虽然里面的碎句子要变成一首歌了,好像空了点,心里却满当当的。她想起刚才写下 “等晴天” 时的心情,想起张阿姨的话,想起顾怀安的 “人味”,突然觉得,不管结果怎么样,能把这些情绪唱出来,能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就已经赢了。

夕阳从大厅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红色的信箱上,像给信箱镀了层金边。阳光还落在成彦的帆布包上,包角的破洞被光映得像个小太阳,里面的笔记本好像也被晒得暖暖的。成彦拉着小晚往练习室走,脚步比刚才轻快,心里想着:明天就开始把碎句子拼成完整的歌词,还要跟小晚一起编吉他伴奏,说不定还能问问顾老师,转音怎么加才能更暖 —— 那些交出去的灵魂碎片,说不定能在舞台上,开出一朵属于晴天的花。

走到练习室门口时,成彦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眼一楼大厅的方向,红色的信箱在夕阳里很显眼。她摸了摸胸口,好像能感受到报名表在信箱里,安安静静的,像在等一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