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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内外,战争的气息凝固成实质。

格物院的工坊从未如此喧嚣。

巨大的蒸汽锻锤每一次落下,整个地面都随之颤动。

轰鸣声穿透墙壁,传遍了半个黑水城。

匠人们赤着上身,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瞬间又被高热的空气蒸发。

他们三班轮换,机器却永不停歇。

一根根烧红的枪管在锻锤下成型,被拖拽到水槽中,激起大片的白色蒸汽。

成箱的炮弹堆积在角落,每一颗都闪烁着金属的独有光泽。

新出炉的三棱刺整齐排列,尖端锋利。

工坊的另一侧,工匠们正紧张地组装着五雷神机,将每一个零件都校对到最精准的位置。

妇人们则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向陶制的手雷弹体里填充着火药与铁砂。

王希与王二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布满血丝。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全靠浓茶与意志支撑。

“王院使,这一批火炮的膛线已经刻好。”

一个年轻的匠人跑过来,声音沙哑。

王希拿起一根,对着光亮处检查,他的手指在膛线上缓缓划过。

“再磨一遍。”

“所有内壁必须光滑如镜,任何一点瑕疵,都会在战场上要了我们士兵的命。”

“是!”

王二正在检查一排新铸的手雷。

他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又用小锤轻轻敲击弹体。

“这一批的陶土配比不对,太脆。”

他对负责烧窑的工匠说。

“全部回炉重造,告诉他们,我要的手雷,是摔在地上不会碎,但用火绳引爆时必须炸成致命的碎片。”

工匠的脸垮了下来。

“二爷,这可是五百个……”

“五千个也得重造!”

王二打断了他。

“你想让我们的弟兄们扔出去一堆哑弹吗?”

匠人不敢再言语,立刻带人将那批手雷运走。

工坊的阴影角落里,青蛇卫的暗哨数量增加了一倍。

他们如同雕像,与黑暗融为一体,监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城墙之上,是另一番景象。

数万士兵在烈日下劳作,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他们喊着号子,将一筐筐的泥土运上城头,加固胸墙的厚度。

新的炮位被开凿出来,用坚固的木料与条石进行支撑。

城墙之外,一道道壕沟被挖得更深更宽,底部插满了削尖的竹竿。

壕沟与城墙之间,大片的土地被翻开,无数的震天雷被小心翼翼地埋设下去。

工匠们正在架设最后的防御工事。

那是由无数铁蒺藜与尖木桩组成的死亡地带,任何试图冲锋的步兵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陈武的黑甲上沾满了尘土。

他亲自走在每一段工事上,用脚去踹那些支撑炮位的木桩,用手去检查胸墙的夯土硬度。

“这里,再加三寸厚的湿土。”

他指着一处墙垛对身边的队率说。

“清军的重炮能轰开石头,但对付不了这种加固的土墙。”

“还有那边的反步兵壕,角度不对,给我重挖。”

“我要让他们的梯子够不着墙,人掉下去就别想爬上来。”

他的要求苛刻到了极致。

每一寸防御,都必须按照他的标准重新检查,重新加固。

新兵营的校场上,对抗演练已经进入白热化。

新兵们手中的木刀木枪,都用厚棉布包裹,但击打在身上依旧疼痛。

训练不再使用番茄汁。

每个士兵的腰间都挂着一个装满朱砂红水的小皮囊,一旦被钝器击中要害,皮囊破裂,红色的液体便会溅满全身。

这意味着“阵亡”。

“阵亡”的士兵会被拖到场边,接受一百个俯卧撑的惩罚。

对抗中允许轻微的受伤。

校场边上,每天都有士兵因为淤青或者扭伤被抬下去。

第二天,他们会缠上绷带,带着一股更凶悍的气势回到场上。

一个年轻的士兵被对手一脚踹倒,朱砂囊完好无损。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对手用木枪抵住了喉咙。

“你死了!”

对手吼道。

倒地的士兵却猛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脚踝,用力一拉。

对手失去平衡,仰天倒下,后背的朱砂囊应声而破。

“你也死了!”

年轻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校场边缘,一个军官大声嘶吼。

“平时多流血!战时少送命!”

“你们现在流的每一滴汗,都是为了在战场上多杀一个敌人!”

“都给我记住!”

城内的街道上,战争的氛围同样浓厚。

保民府将妇孺老人们组织起来,在各个坊市的空地上设立了临时的工坊。

她们赶制着炒面、肉干,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储备军粮。

一卷卷的绷带在她们手中成型,一张张简易的担架被拼装起来。

学宫里,蒙学的孩童们没有停课。

他们的先生正带着他们,用稚嫩的童声,一遍遍唱着新编的战歌。

“汉家儿郎,铁骨铮铮。”

“守我城池,保我家园。”

“北虏凶顽,何足惧哉?”

“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歌声激昂,传出学宫,回荡在黑水城的上空。

整座城市,都像一张被拉到满月的弓。

弓弦在嗡鸣,只等待那致命一箭的射出。

夜色降临。

李信独自一人,站在黑水城最高的了望塔上。

晚风吹动他玄色的披风,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如同标枪。

东方,肃州的方向,夜空被一片广阔的红色光芒映亮。

那是清军十万大军的营火。

连绵不绝,如同地狱在人间点燃的篝火,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欲望。

周培公。

李信的唇间吐出这个名字。

“来吧。”

“让这黑水城,成为你十万大军的铁坟!”

他的声音不大,却被风送出很远。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沈云容走了上来,为他披上了一件更厚的大氅。

“夜深了,风大。”

李信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有些凉。

沈云容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