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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北麓,是一片延伸至天际的戈壁荒原。

李铁牛趴在一处沙丘的背脊上,身体的轮廓被一件雪白的披风模糊,几乎与脚下的沙地没有分别。

他的呼吸很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风中带着沙砾,还有远处牲畜与人混合的特殊气味。

在他的身后,一百名骠骑旅的精锐骑兵伏在马旁,用手安抚着躁动的战马。

马嘴里都塞着软木,防止它们发出任何声响。

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穿着白色的伪装披风,如同沙地里蛰伏的白色蝎子,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官道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像一条灰色的长蛇。

数百辆装满粮食的板车在蛇身上缓缓蠕动,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护卫步卒,前后还有骑兵队伍来回巡弋。

清军的旗帜在干燥的风中招展。

队伍行进的烟尘,在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百夫长赵四匍匐着移动到李铁牛身边,压低了身体。

“旅帅,看这阵仗,护卫的步卒怕是有两千,骑兵也有五百之数。”

赵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

“咱们就一百号人,真要啃这块硬骨头?”

李铁牛没有回头,依旧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他看到了清军领队将官的旗帜,看到了步卒脸上疲惫的神情,还看到了粮车车辙的深度。

“他们很累。”

李铁牛放下望远镜,沙哑地开口。

“从张掖到这里,走了三天,人困马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可他们人多。”

赵四坚持道。

“一旦被缠住,我们跑都跑不掉。”

李铁牛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谁说要跟他们硬拼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王大人说过,我们是狼,不是熊。狼只掏肛,不搏命。”

赵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旅帅的意思。

李铁牛重新将视线投向那支庞大的队伍。

“我们的任务不是全歼他们,是让他们痛,让他们饿,让他们怕。”

“让他们走到黑水城下的时候,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废物。”

他伸出手指,在沙地上画出几条简单的线路。

“老规矩,分三队。”

“赵四,你带第一队,三十人,从左翼突入。”

李铁牛的手指在沙地上一划。

“用火箭,别省。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把他们的左翼步兵阵型冲乱。能杀几个杀几个,但首要任务是制造混乱。”

“明白!”

赵四重重点头。

“王五!”

另一个百夫长凑了过来。

“你带第二队,三十人,从右翼上。不用管人,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粮车。”

李铁牛的手指点在沙画的中央。

“把所有的火油罐都给我扔上去,我要看到那些粮食烧起来,烧得越旺越好。烧完了就撤,不要恋战。”

“是,旅帅!”

王五的回答干脆利落。

李铁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剩下的人,跟我走中路。”

他的手掌在沙画上猛地一劈,直指代表着将领旗帜的位置。

“清军的骑兵会来拦我们。我们用五雷神机开路,直接冲垮他们。”

“目标,斩将夺旗。”

“只要他们的指挥官一死,这支队伍就会彻底乱掉。”

他看向自己的部下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决绝。

“记住,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击之后,立刻脱离。不管战果如何,都不能被他们的步兵大阵包围。”

“听懂了吗?”

“听懂了!”

众人齐声低喝。

“好。”

李铁牛翻身上马,抽出了腰间的马刀。

“行动!”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双腿一夹马腹,第一个冲下了沙丘。

“杀!”

一百骑兵瞬间化作一道白色的洪流,分成了三股,从三个方向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清军辎重队。

马蹄踏在戈壁上,发出的闷响如同战鼓。

“敌袭!”

“是明军的骑兵!”

清军的哨兵终于发现了他们,凄厉的喊声划破了长空的宁静。

但一切都晚了。

“放箭!”

左翼,赵四的队伍在高速奔驰中张弓搭箭。

一支支绑着浸油布头的火箭被点燃,呼啸着飞向清军的步兵阵列。

火箭并不追求精准的杀伤,而是大范围地落下。

有的射中了士兵,有的扎在了粮车上。

布篷被点燃,火苗迅速窜起,黑烟滚滚。

清军的左翼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士兵们惊慌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或是试图去扑灭粮车上的火。

“稳住!稳住阵脚!”

一名清军佐领大声嘶吼着,试图维持秩序。

可他的喊声很快就被右翼传来的爆炸声所淹没。

“投!”

王五率领的第二队骑兵已经冲到了粮车队伍的侧面。

一个个陶罐被点燃引线,划出抛物线,狠狠地砸在了粮车最密集的地方。

“轰!”

“轰!轰!”

陶罐碎裂,里面的火油四处飞溅,遇火即燃。

火焰如同长蛇,瞬间吞噬了十几辆粮车,将它们连成了一片火海。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粮食烧焦的独特香气。

“保护粮草!”

清军的骑兵统领目眦欲裂,他分出一部分人去救火,自己则带着主力骑兵,迎向了从正面冲来的李铁牛。

“拦住他们!”

五百清军骑兵组成冲锋阵型,试图用人数优势碾碎这股胆大包天的敌人。

李铁牛看着迎面而来的清军骑兵,脸上毫无惧色。

“五雷神机!”

“举枪!”

他和他身后的四十名骑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短火铳。

“开火!”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连成一片,金属风暴瞬间席卷了清军骑兵的前锋。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清军骑兵,像是被无形的镰刀扫过,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他们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这种近距离的攒射。

清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就是这个空隙。

“杀进去!”

李铁牛扔掉已经打空子弹的五雷神机,顺手拔出马鞍旁加装了三棱军刺的另一杆火铳。

他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清军的阵型之中。

马刀挥舞,一名清军把总的头颅冲天而起。

军刺前刺,洞穿了另一名骑兵的胸膛。

他身后的骠骑旅骑兵,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混乱的清军阵型切割得支离破碎。

清军的指挥系统在第一波打击下就濒临崩溃。

他们的骑兵统领,在刚才的五雷神机攒射中,胸口中了三枪,当场毙命。

失去了指挥的清军骑兵各自为战,很快就被骠骑旅分割包围,逐一斩杀。

“撤!”

眼看着清军的步兵大阵已经开始重整队形,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李铁牛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吹响了特制的骨哨,尖锐的声音传遍战场。

三支队伍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毫不恋战,立刻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他们来的快,去的更快。

当清军的将领好不容易组织起反击时,那一百名白色骑兵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尽头。

只留下了一地狼藉,超过八十辆燃烧的粮车,以及数百具清军士兵的尸体。

同样的袭扰,在甘州与凉州之间的漫长补给线上,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贺连山的飞骑旅,李铁牛的骠骑旅,就像两支不知疲倦的铁钳,反复撕咬着清军的血肉。

焚烧粮草,炸毁桥梁,刺杀信使,狙击军官。

他们的行动规模不大,但频率极高,造成的破坏与恐慌,却远超他们的兵力。

清军大营,中军帐。

周培公一把将桌案上的所有文书全部扫落在地。

“废物!都是废物!”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片铁青。

“两千五百人的护卫队,被一百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粮草被烧了三分之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帐下的几名将领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一名戈什哈(侍卫)匆匆跑了进来。

“大帅,肃州急报!贺连山所部,昨夜突袭了玉门关外的烽火台,连破七座,我军后方预警体系……瘫痪了。”

周培公闭上眼睛,身体晃了一下。

十万大军的集结,本该是雷霆万钧之势。

可现在,却被这些神出鬼没的袭扰,拖慢了整整十天。

大军未动,粮草先损。

士气,正在被一点点地消磨。

“王二……”

周培公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这是要用这些苍蝇,把我的十万大军活活耗死在路上。”

他睁开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面对的,不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而是一场无休止的,来自阴影里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