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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五,寅时初刻。

黑水城内外,死寂如坟。

浓云遮蔽了残月,星光零落。

城墙垛口后,汉军士兵的身影如同铁铸的雕塑,紧握着兵器,呼吸几乎停滞。

城下,三道由人组成的黑色洪流,正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着城墙根处无声潜行。

清军“破城死士营”,已然出动。

东面。

死士营千总巴彦,带着一千名死士,在干涸的护城河床中匍匐前进。

他们口衔木枚,背负着沉重的炸药包与火油罐,手脚并用,动作迅捷。

距离城墙,仅剩百步。

巴彦挥了挥手,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快!动作快!”

“爆破组!上!”

数十名背负着最大分量炸药的死士,立刻从队伍中脱离,加快了速度,直冲向高耸的城墙根基。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将炸药堆放在墙根,点燃引信,为大军撕开一道口子。

胜利,就在眼前。

“噗嗤!”

一声沉闷的轻响。

紧接着,是一声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凄厉的短促惨叫。

“啊——!”

一名冲在最前的死士,脚下突然一空。

他整个人向下猛地一陷。

轰!

埋设于浅土之下的“震天雷”轰然炸开。

无数破片与钢珠混合着泥土,形成了一股死亡的风暴,瞬间将那名死士的下半身撕成碎片。

残肢断臂飞上夜空,又重重落下。

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刺入每一个死士的鼻腔。

巴彦的脸部肌肉剧烈抽搐。

“有地雷!”

“小心!”

他的警告声尚未落下。

“轰!”

“轰!”

“轰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死士营的队伍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火光在黑暗中不断闪烁,每一次亮起,都带走数条性命。

破片横飞,惨叫连连。

清军死士营迅猛的冲锋势头,在瞬间被打断,变得支离破碎。

幸存的死士们惊恐地趴在地上,身体僵硬,不敢再移动分毫。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隐藏着死亡。

“不准停!给老子冲过去!”

巴彦抽出腰刀,厉声嘶吼。

“用尸体铺路!冲!”

他清楚,此刻的任何停顿,都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死士们被军官的屠刀逼迫着,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他们踩着同伴温热的尸体,绕过那些还在哀嚎的伤员,不顾一切地向着城墙发起死亡冲锋。

“噗通!”

一名死士的脚踝被一根不起眼的绊索缠住,整个人向前扑倒。

他倒下的瞬间,拉动了连接着绊索的机关。

“嗖——!轰!”

一枚隐藏在破旧瓦罐下的诡雷被触发。

爆炸的威力并不致命。

但瓦罐中装填的污秽粪便、碎瓷片与石灰,混合着炸药的冲击力,糊了那名死士满头满脸。

恶臭扑鼻而来。

他的双眼传来一阵剧痛,视线瞬间模糊。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自己的脸。

“咔嚓!”

另一名死士一脚踩下,感觉脚底传来一阵碎裂声。

他低头一看,自己踩碎了一块伪装成石块的压发雷。

下一秒,爆炸发生,他的脚掌被炸得血肉模糊。

混乱。

恐慌。

这两种情绪如同瘟疫,在死士营中疯狂蔓延。

原本规划好的潜行爆破,变成了一场在雷区中的血腥跋涉。

推进的速度,被极大地延缓了。

南面城墙下。

西面城墙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同样的情景正在血淋淋地上演。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与诡雷触发时发出的各种怪响,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清军死士营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汉王军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城墙之上。

汉军守军冷漠地注视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爆炸的火光,映照出他们毫无波动的脸庞。

每个人都将手中的“五雷神机”握得更紧,手指搭在扳机上,等待着命令。

……

中军大帐。

周培公端坐于主位,手中端着一杯尚有余温的茶。

帐内灯火通明,数名高级将领分列两侧,气氛严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水城的方向。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等待死士营传来胜利的消息。

一名亲兵掀开帐帘,快步走了进来。

“报!”

周培公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起。

“讲。”

“大帅,东、南、西三面,死士营……似乎遇到了麻烦。”

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周培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麻烦?”

“城下火光不断,爆炸声连绵不绝,不像是我们炸药包的声音,更像是……更像是小股爆炸。”

帐内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将领图海忍不住开口。

“什么小股爆炸?难道是汉军发现了我们的死士,在用手雷还击?”

亲兵摇了摇头。

“不像,火光是从我军死士的队伍中爆开的。”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烂的死士营戈什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帐。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惊恐。

“大帅!不好了!”

“死士营……死士营中了汉军的埋伏!”

周培公终于放下了茶杯,他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那名戈什哈。

“讲清楚,什么埋伏?”

“地雷!全是地雷!”

戈什哈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汉军在城外挖了壕沟,布满了地雷!我们的人一踩上去就炸!还有各种各样的绊索,一拉就响,飞出来的不是铁片,是……是粪便和石灰!”

“弟兄们还没摸到城墙根,就……就死伤惨重!”

“巴彦千总让我拼死回来报信,汉军早有准备!这是个陷阱!”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图海不敢置信地踏前一步。

“地雷?汉狗哪里来的这么多地雷?”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军会从这三面主攻?还算准了我们会走那些废弃的壕沟?”

周培公没有理会图海的质问。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

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断。

片刻之后,周培公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

“李信。”

他吐出两个字。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他转向那名戈什哈。

“伤亡多少?”

“东营……东营出击一千人,还没到城下,已经折损了近三百人!南营和西营的情况,恐怕也差不多!”

周培公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的视线在黑水城的地形图上缓缓移动。

“传我将令。”

“死士营,停止前进,原地固守,救治伤员。”

图海急了。

“大帅!不可!此时后退,前功尽弃!我军士气必将大受打击!”

周培公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继续前进,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李信既然布下了雷区,就一定在城头备好了滚木礌石。”

“他就是要用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来消耗我军的锐气,迟滞我军的行动。”

周培公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城南十里外的一个位置。

“野狼谷。”

他的话语,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感到了寒意。

“他真正的杀招,还没有亮出来。”

“通知炮营,准备进行无差别覆盖炮击。”

“既然他想玩,那我就陪他玩得更大一点。”

“嗻!”

传令兵领命而去。

周培公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了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黑水城头。

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兵,看着城下混乱的清军,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队正。

“头儿,还不打吗?”

“清狗都乱成一锅粥了。”

队正压低了帽檐,声音坚决。

“将军有令,没有炮火信号,任何人不准暴露!”

“让他们在雷区里,再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