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之外的平原上，蒙古骑兵的洪流已冲至缺口前方五百步。
巴特尔的身体紧贴着马背，他能感受到战马粗重的喘息。
前方汉军步兵疲惫的面孔，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他的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
他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刀锋指向黑水城残破的缺口。
“加速！”
“冲垮他们——！”
他的咆哮声被淹没在万马奔腾的蹄声里。
“杀——！”
数千名蒙古骑兵发出最后的怒吼，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就在此刻。
“轰隆！”
“轰隆！轰隆——！”
一阵沉闷怪异的巨响从缺口内部传来。
大地随之震动。
“什么东西？！”
巴特尔的瞳孔骤然收紧。
他看见三头巨大的钢铁怪物，正从弥漫的硝烟中缓缓驶出。
它们的身躯喷吐着滚滚黑烟。
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它们出现在缺口的废墟之上，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晨光。
那狰狞的楔形撞角，那不断转动的铁质履带，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那是什么怪物？！”
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发出了变调的惊呼。
他们的战马被这从未见过的钢铁巨兽惊得人立而起，发出恐惧的嘶鸣。
冲锋的阵型瞬间出现了无法遏制的混乱。
“稳住！”
巴特尔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惊骇。
“稳住！放箭！”
“射死它们！”
他的嘶吼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咻咻咻——！”
蒙古骑兵们下意识地遵从了命令，在颠簸的马背上引弓齐射。
箭雨升空，划过一道弧线，朝着三头钢铁巨兽覆盖而去。
“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射在厚重的锻铁板上。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连成一片。
箭矢被轻易弹开，或者直接碎裂，只在黑色的铁甲上留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白点。
“什么？！”
巴特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一号“铁甲车”的车顶，林风站在环形护盾之后，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他手中的千里镜稳稳地锁定了下方混乱的骑兵集群。
“目标！骑兵集群！”
“霰弹！”
“放——！”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
“轰——！”
一号车顶的短管臼炮猛地向后一挫，炮口喷吐出炽热的橘红色火焰。
一枚特制的霰弹呼啸而出。
炮弹在蒙古骑兵集群的上空凌空炸开。
“轰隆——！”
爆炸的巨响盖过了一切。
无数的铅丸与碎铁片，夹杂着死亡的风暴，朝着下方密集的人群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蒙古骑兵，连同他们的战马，身体瞬间被无数金属物贯穿。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栽倒在地。
鲜血与内脏泼洒了一地。
“开火！”
林风再次下达命令。
“自由射击！”
“杀——！”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三辆“铁甲车”两侧的六个射击孔，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六挺车载“五雷神机”开始疯狂扫射。
弹鼓供弹的速射铳，火力连绵不绝。
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狠狠地犁过密集的蒙古骑兵方阵。
“噗噗噗噗——！”
冲锋的蒙古骑兵队列，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
战马发出悲鸣，翻滚在地。
士兵的身体在弹雨中被打得不断抽搐，然后无力地坠落。
密集的队形被瞬间撕扯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惨状。
“冲过去！”
巴特尔双目赤红，青筋暴起。
“撞死他们！”
他挥舞着弯刀，试图重整溃散的士气。
“杀——！”
幸存的蒙古骑兵被死亡的恐惧逼出了最后的凶性。
他们猛抽战马，发出绝望的嚎叫，试图绕过那致命的火力网。
更有甚者，直接朝着那三头钢铁巨兽冲撞而去。
林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履带！”
“碾过去！”
“呜——！”
车体后方的蒸汽锅炉发出更加狂暴的轰鸣。
齿轮组高速啮合，带动着履带加速转动。
“轰隆隆——！”
一号“铁甲车”不再停留，它主动迎着冲来的蒙古骑兵，狠狠地撞了上去。
“嘭！”
车体前方的巨大撞角，轻易地将当先的数名骑兵撞飞。
战马的骨骼在撞击中断裂。
“咔嚓！”
宽大的铁质履带，无情地碾过倒在地上的士兵与战马。
骨骼被压碎的声音，血肉被挤压的闷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履带的铁板上，瞬间沾满了红白相间的碎末。
“啊——！”
一名蒙古骑兵挥舞着弯刀，疯狂地劈砍着从他身边驶过的履带。
刀锋砍在厚重的铁板上，迸射出几点火星。
下一秒，他被高速转动的履带齿牙卷住了衣角。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被卷入车底。
一滩模糊的肉泥，从履带的后方被排了出来。
“魔鬼！”
“它们是魔鬼！”
蒙古骑兵最后的勇气，在钢铁巨兽的碾压与恐怖的火力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们发出了哭喊，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四散奔逃。
阵型彻底瓦解，变成了毫无秩序的溃败。
“追击！”
林风厉声喝道。
“扩大战果！”
三辆“铁甲车”如同三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喷吐着致命的火舌，追逐着碾压着溃逃的蒙古骑兵。
履带所过之处，在泥土与尸体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肉模糊的车辙。
肃州钦差行辕。
周培公刚刚抵达东门外临时搭建的督战台。
他正要下令，让蒙古骑兵不惜一切代价突入城内。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三头喷吐着黑烟，发出震天轰鸣的钢铁巨兽，撕碎了他引以为傲的五千蒙古精锐骑兵。
碾压。
扫射。
所向披靡。
“那……那是什么？！”
周培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手中的千里镜“哐当”一声，从颤抖的手中掉落，摔在木板上。
他征战半生，见过的奇门兵器不计其数。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武器。
它能自行走动。
它刀枪不入。
它喷火吐弹。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精心策划的总攻，在这三头钢铁巨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撤……”
“撤兵！”
他猛地抓住身边亲兵的手臂，指甲深陷。
“快撤兵——！”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黑水城东门外。
三辆“铁甲车”在溃散的敌军中肆意驰骋。
机枪的枪管已经打得通红。
蒸汽锅炉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林风站在车顶，看着溃不成军的清军，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缺口处，那些浴血奋战后、此刻正目瞪口呆的袍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直冲他的胸臆。
他伸手，一把抓起身侧的汉王军战旗。
他将染血的战旗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的咆哮。
“汉王军！”
“反击——！”
缺口内，一名疲惫的汉军士兵抬起了满是血污的脸。
他看到了那钢铁巨兽的威势，听到了主将的怒吼。
他身体里早已干涸的血，被重新点燃。
他拄着长枪，挣扎着站了起来。
“杀——！！！”
一个人的喊声，带动了所有人的呐喊。
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蒸汽机的轰鸣与机枪的嘶吼，汇成一股宣告胜利的洪流，响彻在血色的黎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