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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风卷着哨音,刮过中卫城头。

周大勇站在城墙上,看着黄河对岸的汉军营地燃起点点灯火。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赵良栋走了过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染了粥渍的清军将领袍服,显得格格不入。

“周将军。”

周大勇没有回头。

“赵将军,你觉得我这三万大军,几日可以渡河?”

赵良栋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河面上,无数士兵正在连夜加固冰道,用木板与冻土填补着被炮火轰开的裂隙。

工程进行得井然有序,效率惊人。

“汉军之精锐,良栋前所未见。”

赵良栋说的是实话。

“三日,不,两日之内,大军便可尽数渡河。”

“不错。”

周大勇终于转过身。

“两日之后,我会亲率主力,去会一会乌鞘岭的殷化行。”

赵良栋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低下头,声音艰涩。

“周将军,宁夏镇标营中,多为我的旧部。我……”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

“我愿凭旧日关系,去劝他们归降。为将军拿下宁夏全境,也为宁夏百姓免去一场刀兵之祸。”

周大勇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帐外的寒风似乎都停歇了。

许久,周大勇才开口。

“好,我便信你一次。”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玄铁令牌,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帅令,持此令,可通行我军关卡。”

赵良栋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块冰冷的令牌。

“多谢将军信任。”

“你明日一早便动身,我会派一队亲兵护送你。记住,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周大勇的表情很平静。

“三天后,无论成与不成,我的大军都会兵临宁夏城下。”

赵良栋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是周大勇的最后通牒。

“良栋明白。”

第二日清晨,中卫城内的汉军中军大帐里,气氛肃杀。

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长桌上,覆盖了整个宁夏与甘肃东部。

周大勇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名为“乌鞘岭”的险要之地。

“殷化行手握两万余众,盘踞于此,是我们进军甘肃的最大障碍。”

他抬起头,扫视着帐内诸将。

“这颗钉子,必须拔掉。”

陈武站了出来。

“将军,本将请为先锋,强攻乌鞘岭!”

周大勇摇了摇头。

“强攻,伤亡太大,也太慢了。”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弧线,绕到了乌鞘岭的西侧后方。

“我要你,陈武。”

陈武身体一挺。

“末将在!”

“你率领麾下神机军团一万兵马,携带五门重型臼炮,还有那两队铁甲车,从这条小路绕过去。”

周大勇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力量。

“昼夜兼行,三日之内,你必须出现在乌鞘岭的背后,切断殷化行的所有退路。”

帐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线上。

那是一条险路,昼夜温差大,补给困难。

一万大军要在三日内走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红色。

他向前一步,单膝跪地。

“将军放心!末将若是迟到半刻,提头来见!”

“好。”

周大勇扶起了他。

“我率主力,会在正面佯攻,给他足够的压力,让他以为我们会不惜代价地从正面打开缺口。”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

“我们要做的,就是关门打狗。”

“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帐内将领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一股强大的自信与战意充斥着整个空间。

“遵命!”

与此同时,乌鞘岭清军大营。

帅帐之内,殷化行正暴躁地来回踱步。

粮草已经断绝五日,军中怨声载道,要不是他用几个造谣的百夫长的人头镇着,恐怕早已哗变。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报……报将军!”

“中卫……中卫失陷!”

殷化行的脚步猛地停住,他一把揪住那亲兵的衣领。

“你说什么?”

“赵良栋……赵良栋总兵他……他降敌了!”

“轰”的一声,殷化行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帅案。

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赵良栋……”

他喃喃自语,随即,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涌上心头。

“无君无父的贰臣!卖主求荣的狗贼!”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火盆,通红的炭火滚得满地都是,将几卷文书点燃。

帐内顿时弥漫开一股焦糊的气味。

“为何!”

就在他狂怒之时,帐外有哨兵来报,汉军派来一名使者,说是奉了赵良栋之命,前来送信。

“让他滚进来!”

殷化行双眼赤红。

那名汉军使者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函呈上。

殷化行一把夺过,看也没看,双手用力,直接将信撕得粉碎。

“回去告诉周大勇,也告诉赵良栋那个狗贼!”

他指着使者的鼻子,唾沫横飞。

“我殷化行,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将碎纸屑狠狠砸在使者的脸上。

“让他有胆子就来攻!我两万健儿,在此等着他!”

使者面无表情地拂去脸上的纸屑,转身离去。

当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殷化行所有的气力都仿佛被抽空了。

他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眼中只剩下绝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三日后,深夜。

乌鞘岭西侧一条崎岖难行的小路上,两万多名清军正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军。

队伍拉得很长,混乱不堪。

多日的饥饿让士兵们虚弱无力,许多人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快要拿不稳。

殷化行骑在马上,心中焦躁不安。

正面汉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他感到那张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这条小路,是他逃向甘肃腹地的唯一希望。

只要能逃出去,只要能……

“咻——”

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夜空。

一朵绚烂的红色烟花在队伍上空炸开,将下方清军惨白惊恐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殷化行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好!有埋伏!”

他的话音未落,道路两侧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无数火光。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铅弹组成的死亡之雨,瞬间覆盖了整支清军队伍。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落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饥饿虚弱的清军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崩溃。

他们没有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只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许多人甚至直接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陈武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他等了三天,就是为了这一刻。

“传我命令,只杀顽抗之辈,降者不杀!”

殷化行在亲兵的簇拥下,状若疯虎,拼命向西冲击。

他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激战了半个夜晚,他终于带着残存的四五千骑兵,从汉军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狼狈不堪地逃向了茫茫的黑夜。

几乎在乌鞘岭的枪声响起的同一时间。

宁夏城外,镇标营大营。

赵良栋手持周大勇的令牌,独自一人走进了辕门。

营中的将领们看到他,全都愣住了。

“大……大帅?”

一名参将颤声问道。

赵良栋环视着这些昔日的部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我已不是什么大帅了。”

他将归降汉军,岳升龙已任四川总督,以及清廷猜忌汉将,断绝粮草援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整个大营,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那名参将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腰刀。

“罢了,罢了……朝廷不仁,休怪我等不义。”

他对着赵良栋单膝跪下。

“末将,愿随将军!”

“我等愿随将军!”

大部分汉人军官和士兵,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只有宁夏城内,以一名宁夏镇满洲参将为首的数百名死硬分子,关闭城门,负隅顽抗。

然而,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

周大勇得到消息后,只派了三千兵马,配以火炮。

半日之后,宁夏城的城门被轰开。

当汉军的赤龙旗在宁夏城头高高升起时,宣告着整个宁夏,已尽数落入汉军之手。

通往甘肃的门户,被彻底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