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骸骨阴影中，幽冥鬼火般的眼眸缓缓移动，带着审视，却并无立刻攻击的意图。
一个苍老、疲惫、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意念，直接传入萧云和叶青羽近乎停滞的识海：
“混沌……的气息……还有……帝血的守护……有趣……”
这意念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古老。
萧云猛地一个激灵，从昏迷边缘强行挣扎回来，艰难地抬头望去，下意识地将昏迷的叶青羽护在身后，尽管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谁？！”他声音沙哑，充满警惕。
那巨大骸骨微微动了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幽冥眼眸闪烁了一下，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好奇？
“小家伙……不必紧张。若老夫有恶意，你们早已化为这渊底尘埃。倒是你……身负混沌本源，却沾染魔种之力，更被‘天道’标记为弃子……还能引动一丝微末的万物母气……古怪，当真古怪。”
它似乎能一眼看穿萧云所有的底细！
萧云心中骇然，这骸骨到底是什么来头？
“前辈……是人是鬼？”萧云硬着头皮问，同时拼命催动体内那点可怜的混沌之力，试图尽快恢复。
“呵……”那意念似乎笑了一下，带着无尽苍凉，“非人非鬼，一缕苟延残喘的残念罢了，依附在这具‘古龙神’的骸骨上，守着这破碎之地。”
古龙神？！
萧云看向那巨大得望不到尽头的骸骨，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神的骸骨？！
“那……刚才那要清除我的……”萧云心有余悸。
“是‘渊灵’。”古老意念解释道，“潜龙渊的守护规则具现，没有情感，只按既定程序运转。感应到未登记的强大魔源，便会执行清除。幸好……那女娃的帝血权限和舍身守护，加上你最后爆发的那一丝纯粹混沌气息，让它陷入了逻辑混乱，否则……”
萧云明白了。是叶青羽的举动和自已那不知怎么就冒出来的本源力量，暂时救了两人的命。
“多谢前辈解惑。”萧云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目前看来，这古老存在似乎没有敌意。他看了一眼气息依旧微弱的叶青羽，心中一紧，恳求道，“前辈，她……她为了救我，伤及本源，生机即将断绝，您可有办法救她？”
那古老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叶青羽的状况。
“帝血枯竭，心脉尽碎，神魂濒灭……伤得确实重。万物母气虽吊住了最后一线生机，但太少，太迟。”
萧云的心沉了下去。
但古老意念话锋一转：“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
萧云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请前辈指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古老意念似乎又笑了一下，“你现在这副模样，还能付出什么代价？罢了……看在混沌的份上，也看在这女娃一片赤诚护佑的份上……”
一道微弱的、几乎透明的流光自那幽冥眼眸中分离而出，缓缓飘向叶青羽，融入她的眉心。
叶青羽的身体轻轻一颤，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点，但依旧昏迷不醒。
“老夫这缕残念之力，也只能暂时稳住她的神魂不散，修复些许暗伤。但要真正救她，需要海量的万物母气重塑心脉本源，或者……找到‘生命源晶’。”
“万物母气……生命源晶……”萧云牢牢记住这两个名字，“去哪里找？”
“万物母气，潜龙渊深处或有更多，但极其危险，以你现在的状态，十死无生。至于生命源晶……”古老意念顿了顿，“那是上古生命神树枯萎后留下的核心，早已绝迹于世间，或许……某些上古遗迹中还有残存，但希望渺茫。”
萧云的心又是一沉，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只要有希望，他就一定要去试！
“多谢前辈！”他郑重道谢，随即又忍不住问道，“前辈，您刚才说……混沌？天道弃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她……到底卷入了什么？”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真相！
古老意念再次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权衡。
良久，那苍老的意念才缓缓传来，带着一丝追忆和凝重：
“混沌……乃万物之源，亦是一切的终结。拥有混沌本源者，本是天地间最古老尊贵的存在，有望超越规则，执掌造化。但……这也为天道所忌。”
“至于‘天道弃子’……”意念扫过萧云，“乃窃天之法，行逆天之事。将天地大劫的业力、域外魔神的仇恨、乃至天道本体的反噬，通过特殊契约，转嫁于特定个体之上，以其身为盾，为其守护的世界争取一线生机。”
“此法……残酷至极，被视为禁忌。那女娃……竟对你用了此法？”
萧云听得心神巨震，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如此直白地揭露，依旧感到一阵冰冷和窒息。
他看向昏迷的叶青羽，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为了所谓的世界，她就能如此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她……也是不得已。”古老意念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叹道，“潜龙渊乃最后防线之一，封印已日渐松动。域外魔神的目光再次投向此界。若无人承担这业力反噬，此界早已生灵涂炭。她选择你，或许……是因为你的混沌本源，是唯一能承受这无尽业力而不立刻崩溃的‘容器’。”
“容器……”萧云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还真是……物尽其用。”
“但她也为你留了一线生机。”古老意念道，“那龙凤玉佩，并非凡物。乃是上古一对道侣所铸，蕴含‘同生共死’、‘力量共鸣’的至高契约。她将一半与你，又以帝血温养另一半，看似转嫁业力，实则……也在分担。你每次分割她的修为，实则是通过这契约，抽取她的一半本源来平衡你体内的业力暴动。她承受的反噬，远比你看到的更重……”
萧云如遭雷击！
猛地想起每次“离婚”时，叶青羽那骤然苍白的脸和溢出的鲜血！
想起她心脉中那恐怖的天魔心种！
想起她燃烧帝血为他挡下渊灵绝杀！
原来……她一直在用这种方式……试图减轻他的痛苦？甚至……可能早就做好了替他而死的准备？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酸涩、愤怒、茫然……还有一丝丝的心疼？
这女人……是不是傻？！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喃喃自语。
“告诉你，又如何？”古老意念反问，“让你恨她？还是让你愧疚？于大局无益。她选择了帝王的道路，便只能背负所有，包括你的恨意。”
萧云沉默了。
他看着叶青羽安静的睡颜，第一次发现，她那总是冰冷坚毅的眉眼，此刻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迫的受害者。
却没想到，那个看似冷酷的施害者，早已默默将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他心绪翻腾之际。
那古老意念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不好……‘渊灵’的逻辑悖论似乎快要解除了……它即将再次锁定你！你们必须立刻离开潜龙渊！”
萧云一惊：“可是她的伤……”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留下去，必死无疑！”古老意念催促道，“集中你的混沌之力，沟通那龙凤玉佩！它们是进出此地的钥匙！想着你们来的地方！快！”
萧云不敢怠慢，立刻依言而行，将恢复不多的混沌之力疯狂注入怀中玉佩。
叶青羽心口的龙佩也生出感应，发出微光。
一个模糊的星辰阵图再次浮现。
“走！”古老意念喝道。
传送光芒亮起。
在离开的前一瞬，那古老意念最后传来一段讯息：
“小子……记住……万物母气或生命源晶……才能救她……”
“还有……小心……‘守碑人’……他们……未必都如你所见……”
光芒吞没一切。
天旋地转之后。
萧云抱着叶青羽，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熟悉的帝宫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回来了。
但还不等萧云松口气。
一个冰冷戏谑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女帝陛下和她的……废柴驸马吗？”
“这是怎么了？搞得如此狼狈？莫非是……遭了天谴？”
萧云猛地抬头。
只见靖王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几个气息阴鸷、穿着并非宫廷服饰的身影，正一脸得意和贪婪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看着萧云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叶青羽。
他们的眼神，如同饿狼看到了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