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遁之光坠入暗巷，三人滚作一团。
叶青羽率先撑起身，又咳出一口瘀血，脸色白得吓人。帝血强行催动的代价极大，她周身气息已跌至谷底。
福伯剑拄于地，手臂微颤，方才为阻追兵硬接了一记暗掌，旧伤之上再添新创。
萧云最惨，混沌之力彻底干涸，金丹黯淡无光，脑袋里像有千万根针在扎，那是神魂受创的剧痛。他趴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
“妈的…这比连续加班三十天还狠…”他呻吟着，眼前阵阵发黑。
巷外脚步声与呼喝声迅速逼近，墨渊的走狗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
“不能…不能留在这…”萧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脱力。
叶青羽抿紧嘴唇，看了一眼萧云，忽然伸手从他怀中摸出那枚舟老所赠的龟甲令，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丝微薄帝血注入其中。
龟甲令微光一闪，一道无形屏障瞬间笼罩三人，隔绝了所有气息。
几乎同时，数道强横神识扫过暗巷，却如同碰到光滑壁垒，无功而返。
“奇怪…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搜！肯定就在附近！”
脚步声渐渐远去。
屏障内，叶青羽身体一晃，软软向后倒去。萧云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冰凉轻盈，仿佛一碰即碎。
他愣住。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算计一切的女帝？
看着她紧闭双眼、长睫微颤的脆弱模样，萧云心里那点被利用的怨气忽然就散了七八分。大家都是棋子，何必互相伤害。
“陛下…”福伯焦急低呼。
“死不了。”叶青羽睁开眼，挣扎着脱离萧云怀抱，声音虽弱，却依旧清冷，“这屏障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去古物斋。”
她目光落在萧云紧握的“旧墟之钥”上，那半枚铜钱状的令牌正微微发烫，指引着一个方向。
“能走吗？”她问。
萧云咬牙：“爬也得爬过去！”
三人互相搀扶，借着屏障掩护，循着令牌指引，蹒跚穿行于墟市错综复杂的小巷。
黑水墟市比想象中更大，也更混乱。白天看似正常的店铺，入夜后许多都亮起幽暗灯火，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暗处目光贪婪而危险，若非那层微薄的帝血屏障尚存，他们这三个“重伤肥羊”早已被撕碎。
终于，在西街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家毫不起眼的铺面。
低矮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木匾，墨迹斑驳——“古物斋”。
门缝里透出一点昏黄烛光，仿佛随时会熄灭。
萧云推门而入，铃铛轻响。
店内逼仄，货架拥挤，摆满了各种锈蚀法器、残破古籍、看不出材质的矿石，积着厚厚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气息。
柜台后，一个戴着单片水晶眼镜的干瘦老头正就着油灯，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拼接一片龟甲碎片，头也没抬。
“打烊了，明日请早。”
萧云喘着气，将那块发烫的“旧墟之钥”拍在柜台上。
“守墟人让我们来的。”
老头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水晶镜片后，一双精明的眼睛扫过令牌，又仔细打量三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在叶青羽身上停留片刻。
“啧，麻烦。”他嘟囔一句，放下镊子，伸出干枯手指按在令牌上。
嗡！
令牌上“墟”字亮起微光，与柜台某处产生共鸣。老头柜台下摸索几下，只听机括轻响，身后货架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阶梯。
“下去吧。”老头挥挥手，又低头继续拼接他的龟甲，仿佛只是开了个后门让路人避雨。
三人对视一眼，步入暗道。
阶梯陡峭向下，深入地下。周围石壁潮湿，渗着水珠，只有镶嵌在壁上的萤石提供微弱照明。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悬，钟乳石倒垂。石窟中央是一座清澈见底的地下湖，湖边散落着几间简陋石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湖边堆积如山的——垃圾？
各种断裂的法宝、破碎的阵盘、焦黑的矿石、甚至还有巨大不知名生物的骨骸…杂乱无章地堆成小山，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残留。
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头发乱糟糟的中年人，正挽着裤腿，赤脚在垃圾山里翻捡，嘴里念念有词。
“唔…这块雷击木还有点灵性，扣下来…这玄铁废了，杂质太多…咦？这鳞片有点意思…”
他专注得甚至没发现三人到来。
萧云嘴角一抽。这就是守墟人说的“希望”？一个捡破烂的？
福伯却神色凝重，低声道：“少爷，此人…深不可测。老奴完全感知不到他的修为界限。”
叶青羽目光扫过那些“垃圾”，瞳孔微缩：“蛟龙骨，星辰砂，万年阴沉木…这些东西，可不像垃圾。”
此时，那中年人也终于发现了他们。他直起身，擦了下额头的汗，露出那张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脸，眼神却清澈明亮。
“哦？老墨头居然舍得放人下来了？稀奇。”他笑着跳下垃圾山，赤脚啪嗒啪嗒走过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最终落在萧云…的丹田处。
“哟！这破烂金丹都快碎成渣了，还能撑着？小伙子挺耐造啊！”他语出惊人，还伸手想拍拍萧云肚子。
萧云吓得后退一步：“前辈…”
中年人哈哈一笑，又看向叶青羽：“帝血枯竭，道基受损…麻烦。”最后看向福伯：“剑元透支，暗伤复发…更麻烦。”
他挠挠乱发：“老墨头净给我找事儿干。跟我来吧。”
他领着三人走进一间最大的石屋。屋内更是杂乱，各种工具、材料、半成品堆得到处都是，中央却摆放着一尊古朴厚重的青铜丹炉，炉火正旺，药香扑鼻。
“随便坐，地方小，别客气。”他随手踢开地上几块矿石，清出点空地。
萧云三人：“……”这哪儿有地方坐？
中年人也不在意，自顾自扒拉出一个大药箱，开始配药。
“你，”他指指萧云，“混沌之力透支，神识受损。把这‘凝神膏’喝了，外用内服都行，别嫌苦。” 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药瓶。
“你，”指指叶青羽，“帝血不是这么烧的。这瓶‘百草髓’，温养道基，每次一滴，融水喝。” 又一个玉瓶飞出。
“还有你，”最后指向福伯，“剑修就得有剑修的样，藏藏掖掖的干嘛？这‘金曦丸’，固本培元，一天一颗。” 第三瓶药。
手法粗糙，语气随意，像在打发叫花子。
但三人接过药瓶，稍一感知，脸色都变了。
药瓶中蕴含的精纯药力和道韵，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灵丹妙药！这其貌不扬的“捡破烂的”，绝对是位炼丹大宗师！
“多谢前辈！”三人郑重道谢。
中年人摆摆手：“别谢太早，收费的。记账上，以后让老墨头还。”
他凑到炉边看了眼火候，又嘀咕道：“守墟人那老婆子呢？怎么让你们三个伤号自己跑来？不像她风格啊。”
萧云神色一黯，取出那枚光芒黯淡不少的“旧墟之钥”：“守墟人前辈她…为了救我们，可能已经…”
中年人接过令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沉默片刻，轻轻一叹：“终究还是没躲过…罢了，这也是她的选择。”
他将令牌放在桌上，又看向萧云：“她最后，还说什么了？”
萧云深吸一口气，将守墟人关于“造化玉碟碎片”、“天道弃子”、女帝布局、墨渊阴谋以及寻找“墟”的嘱托，尽可能清晰地说了出来。
石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丹炉火舌吞吐的噼啪声。
福伯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青羽。叶青羽垂眸不语，默认了一切。
中年人听完，并无太大意外，只是摸了摸下巴：“造化玉碟碎片…果然如此。怪不得你这小子像个灾星似的，走哪儿哪儿出事。”
萧云：“……”谢谢您嘞。
“所以，‘墟’大人必须苏醒。”中年人神色严肃起来，“唯有祂，才有可能对抗那些域外杂碎，也有可能…帮你摆脱这‘天道弃子’的命。”
“该如何做？”叶青羽抬眸问道。
中年人走到一堆杂物前翻找半天，扯出一张残破不堪的兽皮地图，啪地摊在桌上。
地图材质特殊，边缘焦黑残破，指向一片模糊的混乱海域，中心标注着一个狰狞的漩涡状标记，旁边用上古文字写着一个小字——“墟”。
“归墟之眼。”中年人手指点在那漩涡上，“‘墟’大人的沉眠地就在这片死亡海域的最深处。但这张是残图，只有大概方位，缺少具体航线和安全路径。”
他看向萧云手中的半枚“旧墟之钥”：“而它，是钥匙，也是指引。当接近正确航道时，它会产生共鸣。”
萧云看着那标记着无数危险符号的死亡海域，头皮发麻：“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不去肯定死，去了可能死。”中年人说得理所当然，“墨渊不会放过你，域外邪神也不会。女帝的布局…嘿，你自己清楚。找到‘墟’，是唯一破局的希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归墟之眼附近，据说有能修补你这破烂金丹的‘混沌源液’。想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那是唯一的机会。”
利诱加威逼，直接拉满。
萧云捏着那半块令牌，感受着其上的温热，又想起现代世界的奶奶，想起守墟人最后的嘱托，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好！我去！”
叶青羽忽然开口：“朕同去。”
萧云和福伯都惊讶地看向她。
“陛下，您的伤势…” “归墟之眼并非善地，陛下三思！”
叶青羽神色平静：“朕需要‘混沌源液’恢复帝血。此乃其一。”她看向萧云，眼神复杂，“其二，他的命，关乎人族存续，朕必须亲自盯着。”
理由冠冕堂皇。
萧云却觉得，她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中年人嘿嘿一笑：“行吧，反正一路也有个照应。不过你们这状态可不行，起码得先把伤稳住。”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便在石屋住下，安心疗伤。
中年人名号“器叟”，自称是古物斋真正的主人，那上面的老头只是看店的傀儡。他脾气古怪，却技艺通神，炼丹、炼器、阵法无一不精。那些他捡回来的“垃圾”，经他手炮制一番，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
在他的帮助下，三人伤势恢复极快。
萧云的金丹裂纹开始愈合，虽然修为依旧停留在化神中期，但根基反而更加稳固，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也精进不少。
叶青羽帝血不再枯竭，脸色恢复红润，气息虽未重回巅峰，却也稳定下来。
福伯暗伤尽去，剑意愈发凝练。
期间，器叟不仅帮他们疗伤，还提供了大量关于归墟之眼和“墟”的情报，并为他们准备了数件保命法宝。
第七日深夜，三人准备告辞。
器叟将那张残图拓印一份交给萧云，又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面有些小玩意儿，路上可能用得到。记住，令牌指引，心诚则灵。归墟那地方，邪门得很。”
“多谢前辈！”三人真诚道谢。
通过密道重返古物斋后院，那看店老头依旧在灯下拼接龟甲，仿佛从未动过。
推开后门，清冷夜风涌入。
然而，刚踏出门槛，混沌珠碎片骤然发出尖锐警示！
【警告！高能伏击！】 【目标：三名炼虚巅峰！一名合体初期！】 【阵法已启动：四方锁灵阵！】
四周空间瞬间凝固！四道身影如同鬼魅，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封死所有退路。
为首一名华服老者，面容阴鸷，气息赫然是合体期！他手中罗盘指针，正死死锁定叶青羽！
“陛下，”老者微微躬身，语气却无半分恭敬，“靖王殿下有请。还请...随老臣回去。”
他身后，三名炼虚巅峰强者同时踏前一步，威压如山崩海啸！
福伯剑已出鞘半寸，叶青羽周身金芒隐现，萧云暗暗叫苦，手心全是冷汗。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