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办公室里，气氛肃杀。
坐在陈净对面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县纪委书记罗成，年近五十，面容严肃，在湖洪县工作多年，以稳重和原则性着称。另一个是县公安局长赵东，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眼神锐利如鹰，是陈净上任后，亲手从副局长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的干将。
市委的文件，就摆在桌子中央。
罗成和赵东都看过了，两人心中皆是波澜起伏。他们都清楚，这份文件背后，是市里两位主要领导的角力。而湖洪县，就是棋盘。
“市里的联合调查组，最快今天下午就会到。”陈净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王书记很高明，他把主导权给了市纪委，又把调查的执行权，推给了我们。他想看我们唱一出什么样的戏。”
罗成眉头紧锁，沉声道：“书记，这个案子牵涉到李胜利。他在湖洪县经营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如果我们查得太深，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震动，甚至会得罪很多人。”
他说的很委婉，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很多人”里面，包含了县里甚至市里的一些在职干部。这正是王宗明最阴险的用心，让陈净去做这个恶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罗书记担心的，也正是我要说的。”陈净的目光扫过两人，语气陡然变得凌厉，“王宗明想让我们投鼠忌器，想让我们畏首畏尾，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所以，我们偏不能如他所愿！”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
“我们的时间不多。在市联合调查组抵达之前，我们必须把主动权，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陈净转过身，眼神如电：“我决定，由县纪委和县公安局，立刻成立我们自己的专案组，马上对李胜利等人采取行动！不等不靠，先斩后奏！”
“什么？”罗成大吃一惊，这……这不合规矩！市里的调查组还没到，县里就先动手，这是要抢班夺权啊！
赵东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早就受够了湖洪县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做事处处掣肘。陈书记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正对他胃口！
陈净看着罗成的反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罗书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是在帮市委分忧，是防止国有资产进一步流失，是避免涉案人员串供、外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他看向赵东：“赵局，我给你授权，立刻对李胜利，以及当年那笔煤炭采购案所有相关经手人，实施控制！记住，要快，要保密！行动要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利落！”
“是！保证完成任务！”赵东霍然起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陈净又转向罗成：“罗书记，公安局负责抓人，纪委负责审人。人一到案，你们的审讯工作就要立刻跟上。我要在市调查组喝上第一杯茶之前，拿到第一份口供！”
“兵贵神速，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等市里的人到了，我们交出去的，就不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而是一份已经打开了突破口的案子！届时，主动权在我们，他们就只能跟着我们的节奏走！”
陈净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罗成心中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他明白了。陈书记这是要用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彻底打碎王宗明布下的阳谋！
“我明白了，书记！我立刻回去部署！”罗成也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决绝。
半小时后，十几辆不起眼的民用牌照汽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县公安局大院，奔赴湖洪县的各个角落。
一场代号为“扫尘”的行动，在市联合调查组还堵在高速公路上时，就已经全面展开。
……
李胜利正在自家的别墅里，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
他已经接到了好几个电话，知道市里要成立调查组。但他一点也不慌。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王书记当年既然能保他一次，现在自然也能保他第二次。
他甚至在考虑，等这阵风头过去，该找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书记陈净，一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十几个身穿便衣但神情冷峻的警察，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带队的，正是公安局长赵东。
“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这是谁家吗？”李胜利又惊又怒，手中的金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赵东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亮出证件和一张拘传令。
“李胜利，你涉嫌一起重大经济案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放屁！”李胜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给王书记打电话！我要给市里打电话！”
赵东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们是奉县委陈书记的命令，依法执行公务。李胜利同志，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对你，对大家都好。”
“陈书记？”李胜利愣住了，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他陈净算个什么东西？他敢抓我？他……”
笑声戛然而止。
两名警察上前，一左一右，用冰冷的手铐，结束了他所有的嚣张。
同一时间，红星钢厂原财务科长、采购科长等五名核心涉案人员，也分别在自己的家中、办公室，甚至是在麻将桌上，被悉数带走。
整个湖洪县的官场，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无数电话被打响，无数人惊慌失措，他们骇然发现，那张笼罩在湖洪县上空多年的关系网，在陈净这把锋利无比的快刀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下午四点，市联合调查组的车队，缓缓驶入湖洪县委大院。
市纪委副书记孟维和脸色阴沉的高建军，走下了车。
陈净带着县委班子，早已等候在此。
“孟书记，高市长，一路辛苦。”陈净微笑着上前，热情地握手。
高建军冷哼一声，正要发难，却听陈净继续说道：
“为了迎接调查组，也为了防止涉案人员串供、毁灭证据，我们县里已经先行一步，对本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李胜利等六人，采取了控制措施。相关的账目和物证，也已经全部封存。这是初步的审讯笔录，请孟书记过目。”
陈净说着，将一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文件夹，递到了孟维的面前。
高建军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陈净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是来下棋的，可棋盘还没摆好，陈净……居然已经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