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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重新亮起,却已不再是那间承载了短暂温暖的小院。

映入众生眼中的,是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邯郸的街巷破碎不堪,火光处处,浓烟滚滚。百姓惊惶失措地奔逃,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赵国的兵卒和一群服饰杂乱、明显并非正规军队的凶悍之徒混杂在一起,正在疯狂地烧杀抢掠,甚至彼此之间也时有冲突厮杀。

“是兵变!还有乱民!”刑场上,有见识的老兵骇然失声,“这是城破之兆啊!”

“怎么会这样?赵国都城怎么会突然……”

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目光焦急地在混乱的画面中搜寻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终于,画面锁定了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和尸体的巷弄深处。

少年林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浴血,手中短剑已然卷刃,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将他原本的衣衫染得一片暗红。

但他依旧用身体,死死地将小嬴政护在墙角最深处,用自己的脊背为他挡住了所有可能的方向的危险。

小嬴政被他紧紧箍在身后,小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灰尘,一双黑眸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喊一声。

“阿兄……你流血了……”他终于颤抖着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

“别怕……一点小伤……”少年林渊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他警惕地扫视着巷口方向,那里不时有混乱的身影跑过,伴随着疯狂的喊杀声。

“是秦军打来了吗?”嬴政小声问,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不像……”少年林渊艰难地摇头,眼神凝重而困惑,“是赵国内乱!有人趁秦赵边境紧张、邯郸守备空虚之机,发动了政变!现在全城都乱了……我们的处境,比之前预想的……更糟……”

他的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

“这边!刚才好像看到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崽子跑这边来了!抓回去肯定能换不少赏钱!”

几名手持滴血钢刀、面目狰狞的乱兵发现了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一步步逼近。

少年林渊瞳孔骤缩,将嬴政更紧地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低声道:“政儿,闭上眼睛。”

“不!”小嬴政却异常固执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要看着!阿兄教过我的,越是害怕,越要看清!”

少年林渊身体一震,不再多言。

乱兵逼近,狞笑着挥刀砍来!

少年林渊猛地将嬴政往旁边一堆,自己则如同困兽般扑了上去!他身手灵活,避开了致命一击,卷刃的短剑精准地划过一名乱兵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但他终究只是个少年,又受了伤,面对数名成年乱兵的围攻,瞬间便落入下风。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动作越来越迟缓。

“阿兄!”嬴政看着阿兄在刀光中险象环生,急得想要冲上去,却被少年林渊厉声喝止:“别过来!躲好!”

就在少年林渊格开一柄劈向他头颅的刀,另一名乱兵的刀尖已然刺向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数支强劲的弩箭从巷口另一侧射来!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几名乱兵的后心!

乱兵们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一名穿着赵国低级军官服饰、脸色冷峻、眼神锐利的男子带着一队兵卒快速冲了进来。他们动作干练,明显与那些乱兵不同。

少年林渊喘着粗气,用剑拄地,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那军官扫了一眼现场,目光在少年林渊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嬴政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看到嬴政那与寻常赵人略有不同的容貌气质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可是秦公子政?奉上官之令,特来护送公子出城!”

绝处逢生!

小嬴政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然而,少年林渊却猛地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嬴政,他盯着那军官,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上官?哪位上官?令牌何在?出城为何?”

那军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似乎顾忌着什么,还是快速出示了一面令牌,语速极快道:“情况危急,来不及细说!路线已安排妥当,请公子立刻随我等离开!迟则生变!”

他的话语看似合理,但那闪烁的眼神和过于急迫的态度,却让少年林渊心中的警报疯狂作响!这绝非正常的救援!

少年林渊死死护住嬴政,寸步不让,冷声道:“不说明白,谁也别想带走他!”

那军官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毕露:“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等用强了!动手!”

他身后的兵卒立刻持械逼近!

果然有诈!这根本不是救援,而是另一波想要趁机掳走嬴政,另作他图的势力!

少年林渊心如明镜,却感到一阵彻底的冰凉和绝望。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这邯郸,已成了真正的死局!

“跑!政儿!往巷子深处跑!别回头!”少年林渊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嬴政往黑暗的巷尾推去,自己则转身,毅然决然地迎向了那些扑上来的“救援”兵卒!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嬴政争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阿兄!”嬴政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看到阿兄再次陷入重围,血染衣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走啊!”少年林渊的怒吼声淹没在刀剑碰撞声中。

就在这时,巷口另一侧传来更大的喧哗声,似乎又有新的、不明身份的势力卷入!

整个巷子彻底陷入了混战!不同服饰、不同目的的人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在一片混乱中,少年林渊拼死搏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去找嬴政,却被越来越多的人隔开。

而小嬴政则被混乱的人流和厮杀冲击得不断后退,离他的阿兄越来越远。

他拼命地哭喊着“阿兄”,声音却被淹没在疯狂的喊杀声中。

最终,一阵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密集箭雨落下,逼得所有人纷纷闪避格挡。

烟尘弥漫。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

巷子中,早已不见了少年林渊的身影。

只剩下小嬴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尸骸与废墟之间,满脸泪水和血污,茫然四顾,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天幕的画面,定格在小嬴政那绝望、无助、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空洞眼神上。

他们的分离,非因私怨,非因背叛,而是被席卷整个邯郸、甚至整个战国时代的巨大政治动荡和军事冲突的洪流,无情地冲散!在那种环境下,个人的力量和意志,渺小得如同尘埃!

……

大秦,咸阳宫。

肃穆的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百官匍匐,战战兢兢。

御座之上,那位统一六合、功盖三皇五帝的千古一帝嬴政,早已泪流满面。

他死死盯着天幕中最后定格的、那个幼年自己绝望无助的画面,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

那些被深埋的、关于邯郸、关于寒冷、关于恐惧、关于那双总是护在他身前的温暖手臂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多年的心防。

“阿兄……”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思念。

不是阿兄抛弃了他。

阿兄为了护他,早已血染邯郸。

他们分离的原因,是无可奈何,如此的令人绝望!

紧接着,无边的悲痛化作了焚天的怒火!

是谁?!是谁发动了那场该死的叛乱,导致了邯郸的混乱?!

是谁?!派出了那些假冒的“救援”,逼迫阿兄不得不以死相搏?!

是谁?!让他嬴政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光,让他独自一人在那冰冷的深渊里挣扎了那么多年?!

而这天幕显示,阿兄竟在周国?!竟被那周国的女帝,污蔑为谋逆罪臣,即将押上了刑场?!即将问斩?!

“轰——!”

无边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嬴政的理智!

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周身散发出恐怖无比的帝王威压和杀气,整个咸阳宫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来人!”

嬴政的声音带着碾碎一切的疯狂怒意,响彻大殿:

“给朕查!彻查当年邯郸之乱所有关联之人!无论生死,给朕掘地三尺!”

“传朕旨意:集结大军!陈兵周境!”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遥远周国刑场的那个身影上,一字一句,如同雷霆炸响:

“若朕阿兄少了一根头发……”

“朕,必亲率大秦锐士,踏平周国!诛尽武氏九族!鸡犬不留!!”

龙吟震怒,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