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空了。
最后一个弹匣退出来，哐当一声掉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声音在死寂的超市废墟里格外刺耳。
龙凌薇背靠着冰冷的承重柱，缓缓坐倒。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把作战服袖口染成深色。汗水混着血水，沿着指尖滴落。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心率早就飙到了一百二，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
外面，影武者谨慎的脚步声正在合围。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不疾不徐，步步紧逼。
黑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握紧了只剩一发手枪子弹的配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画面闪得更急了。爆炸，硝烟，还有……一张张再也看不到的脸。
真要栽在这里了？
不甘心。
她猛地抬头，眼神狠厉，像被困住的母狼。就算死，也要拖几个垫背。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空声从头顶掠过。
不是子弹。是某种更轻、更快的东西。
紧接着，超市入口处，一名正要突入的影武者动作猛地一僵。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难以置信地低头。一截冰蓝色的、薄如柳叶的金属片，正正插在他的颈侧。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层诡异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伤口蔓延，瞬间覆盖了他半边身体。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剩下的影武者们动作齐齐一顿。他们的预判，似乎没能捕捉到这来自意料之外角度的攻击。
龙凌薇瞳孔骤缩。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前方不远处倾倒的货架上。
来人穿着一身素雅的、与这末世格格不入的白色练功服，衣袂在灌入废墟的微风中轻轻飘动。她手持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面容清冷，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雪山顶上不化的寒星。
是叶灵儿。
龙凌薇愣住。“你……”
叶灵儿没回头，目光锁定前方因同伴倒下而略显迟疑的影武者，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清月姐算错了出口。这边近。”
她手腕一抖，剑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指向敌人。“还能动？”
龙凌薇撑着柱子，咬牙站起身，晃了一下才站稳。“死不了。”
“好。”叶灵儿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出。她的动作与龙凌薇见过的所有战斗方式都不同。没有爆炸性的力量感，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和极致的速度。脚尖在散落的杂物上轻点，身影飘忽，如同鬼魅。
两名影武者立刻举枪射击。
子弹呼啸。
叶灵儿仿佛能预知弹道，身体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翻转。长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蓝色光轮。“叮叮”几声脆响，竟有几发子弹被精准地削飞出去，火星四溅！
龙凌薇看得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怪物般的反应和剑技？
“他们的预判有延迟。”叶灵儿在高速移动中，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地传到龙凌薇耳中。“针对固定节奏和杀意。变化，要快。”
龙凌薇瞬间明了。
她丢掉打空的手枪，反手抽出腿侧的军用匕首。虽然不习惯与人配合，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左三，牵制！”她低吼一声，猛地从柱子后扑出，匕首直刺左侧一名试图包抄叶灵儿侧翼的影武者。
那影武者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章法的搏命打法干扰，动作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就是现在！
叶灵儿剑势陡然加快。如冰川崩裂，寒潮席卷。剑光不再是弧线，而是爆开一片冰冷的星雨，瞬间笼罩了正面的两名敌人。
“嗤嗤！”
利刃割开作战服的声响。
一名影武者持枪的手臂被齐腕斩断，另一名则被剑尖点中胸口膻中穴，整个人如遭雷击，动作瞬间僵直。
龙凌薇的匕首也狠狠扎进了目标的肋下，虽然被防弹甲片挡了一下，但巨大的冲击力仍将对方撞得踉跄后退。
两人的配合生涩，却意外地有效。一个如冰河倾泻，精准、致命、带着古典武学的优雅与残酷。一个如困兽搏命，悍勇、直接、充斥着现代杀戮术的狠辣与效率。
风格迥异，却在生死线上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生存鏖战任务完成。】
【奖励技能“绝境爆发”（临时）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流突兀地出现在龙凌薇近乎枯竭的身体里，流向四肢百骸。疲惫感被驱散少许，伤口处的剧痛也似乎麻木了一些。力量，回来了些许。
她精神一振。
剩下的影武者见势不妙，立刻后撤，试图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叶灵儿却没有追击。她收剑而立，微微蹙眉看向超市深处。“还有别的。数量不少。”
龙凌薇侧耳倾听，远处确实传来了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影武者的增援到了。
“走！”她当机立断。
叶灵儿点头，两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超市另一个方向的破口疾驰。
冲出超市，重新回到那片污浊的黄昏下。龙凌薇喘着气，看向身边气息依旧平稳的叶灵儿，心情复杂。她习惯了独自承担，习惯了在绝境中依靠自己硬撑。这种被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感觉，陌生，却……不坏。
“谢了。”她声音有些干涩。道谢对她而言，是件稀罕事。
叶灵儿摇摇头，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目光扫过龙凌薇流血的手臂。“你的伤，要处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答应过清月姐，也答应过……陈默。”
提到陈默的名字时，她的语气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龙凌薇捕捉到了这丝波动，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巷道中。
远处，钢铁方舟上，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陈默，微微松了口气。源自血脉的某种模糊感应告诉他，二姐那边的致命危机，暂时解除了。
他看向窗外。
残阳如血，将废墟的剪影拉得很长。
新的战友，新的战斗方式。这片绝望的土地上，似乎也开始孕育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龙凌薇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感受着那股名为“绝境爆发”的临时力量在体内流动。她看了一眼身旁白衣如雪、剑染寒霜的叶灵儿。
冰与火，古典与现代。
这条断后之路，似乎不再那么孤独了。
“你的剑，”龙凌薇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很快。”
叶灵儿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
“你的打法，”她回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很有效。”
两人不再交谈，身影迅速融入更深的废墟阴影之中。背后，是暂时被甩开的追兵，和前路未卜的黑暗。但并肩而立的背影，却比独自挣扎时，多了几分斩开前路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