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耳畔传来一声关切的声音，将少女从梦境拉回现实。
“……嗯。”少女唇角微动。
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暖，她并未起身，而是带着复杂的心情移开目光，看向四周。
两人的不远处，那只体型庞大的妖庭天才正盘卧在地，闭着眼调息。
似乎是察觉到少女醒来，它的耳尖稍微动了动。
“妖庭，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少女轻声问道。
闻言，妖庭天才骤然睁眼，狂暴的力量几乎控制不住四溢而出。
片刻之后，它才压住那股几乎要撕裂自身的怒意，双眼露出凶光：
“妖庭早已沦陷。”
“除了在天凤转生池中失踪的赤羽皇子外，陛下、妖王和长老们，他们全都已经……”
“大部分妖被控魂，沦为敌人的鹰犬；极少数妖不堪受辱，在最后一刻自爆而亡。”
“在妖庭祖地的最后一战中，我斩杀了三名化神境黑袍人，最后寡不敌众落败。”
“我不愿屈服，那些人便在控制妖魂的同时保留了我的意识。”
“让我带着清醒，被迫目睹、甚至亲手让族人一个个倒下。”
“然后，眼睁睁看着妖庭化为灰烬。”
它闭上眼，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那样佝偻，就连风雪都吹不散他身上几乎凝成实质的哀意。
“抱歉……”少女的心像是被人攥住。
她懂这种感觉。
在听到宗门噩耗传来的那天，她的心情也同样如此。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坚强。”
“要肩负着逝者的意愿，也要扛起生者的未来，继续走下去。”
“……我明白。”
这名昔日的妖庭天才站起身来，庞大的身躯在洞府之中投下阴影。
它看向姜明，深深躬下身躯：“感谢恩公刚才的救助。”
“我妖魂中的控制已被解开，身体也恢复大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生死相随。”
“但，在那之前，我妖庭之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若是，日后我仍有一线生还之机，必定回来为您做牛做马、永不背弃。”
下一刻，它转过身，向茫茫风雪之中踏去。
“慢。”
“就这么孤身一人，与送死何异。”
姜明抬眼道。
它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当今四域沦陷大半，到处都燃起战火，东域四大仙宗也不好过。”
“外面的战况已经糟糕透顶，他们的精锐大多前往界域战场支援，因此在元气还未恢复的情况下被趁虚而入。”
“敌人太过诡异和强大，除了部分游散在外的弟子，日月和万法两宗几乎被灭门，连宗门都被踏平。”
“剩下的两宗里，乾天道宗勉强保留了部分火种。剑宗虽强大，却没有三头六臂，无法补全四域的窟窿，最后也在之前的那场大战中损失惨重……”
“唯一有希望能扭转一切的这位剑宗大长老，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需要有人替她拖延，越久越好。”
“而在敌人眼中，实力强大又冥顽不灵的我正适合作为诱饵。”
“就算是送死，也要有人去做。”
…………
洞府中，妖庭天才已经远去，但它留下的沉重脚步声仍在少女心底反复回荡。
【这样的事，究竟还要再反复上演几次……】
【我，真的值得他们如此托付一切吗。】
少女轻轻抓住姜明的衣袖，眼神虽虚弱，却透着一股认真与执拗：
“小师叔，您能帮我快速恢复到巅峰状态吗，我无法坐视不理……”
姜明低头，看着这个内心极度疲惫却还强行振神的小师侄。
他沉默了半息，然后摇头道：“不行。”
少女的手微颤。
姜明继续道：“我治好了你的伤不假，但你仍需要好好休息，否则道途未完善、心境不稳等多种不利因素共同作用下，境界动荡都算是小事了。”
“而且，外面的敌人无穷无尽，就算再加上一个全盛状态的你，结果也不会改变。”
“合体境，并非化神所能力敌。”
“那，您能帮帮它吗？”
“现在四域的有生力量……真的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
姜明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说道。
闻言，少女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只要这位小师叔开口，就一定会有办法。
…………
姜明抬眼，看向风雪之中那渐行渐远的庞大身躯，目光深邃如天机之海翻涌。
这位妖庭天才，他认识，并且在南域仙盟中见过数面。
对方每次见到自己时，脸上都会露出不太聪明的笑容，咧着大白牙和自己打招呼。
【啊，真君您来了！】
【下次要是有战斗，您一定要带上我，我皮糙肉厚，可以帮您扛伤害，嘿嘿！】
它是一位对未来充满希望，前途无限光明的妖庭天才。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眼眸在金光中微垂。
此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如何帮，是个问题。
姜明伸手虚握。
尽管全身都被金光包裹，可以拒绝任何因果的干涉和束缚。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某种来自高维度的“目光”。
上次来的时候还无法察觉，但在领悟到天机线之后，这“目光”正在愈发清晰。
其并非某个强者的窥探。
更像是一条古老到无法形容的无上规则，正在通过世界的缝隙静静注视着他。
祂是在观察记录？亦或是等待什么？
姜明眉头微蹙。
金光能阻隔因果，却阻断不了这道不带着任何善意和恶意的视线。
在尝试过多种方法却依旧屏蔽不了那目光后，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必定是远超星空容纳上限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他能解决的。
【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就继续看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从阴沟里揪出来打一顿。】
随后，姜明便不再理会对方，转而抬手指天，让始终之圆环在背后浮现。
“天机，乱。”
以北域冰原为圆心，整片天地的命数和固有轨迹仿佛被人丢入湖中，被迫激起层层混乱的波纹。
接下来，他要让这个世界的命运，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