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遥转身离去的背影,在萧萧和宁雪的眼中显得孤寂而又决绝,那句简单的“回见“,对她们而言,却像是一个被刻下沉甸甸的约定驱动着她们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必须要以全新的姿态再与他相见,
当龙遥彻底消失在丛林的尽头,那副一直紧绷着为了让伙伴们安心而刻意装出的平静神态,也终于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脚步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一片寂静无声的林地中央,
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身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回想起那个清晨在海神阁,穆老托付给龙遥监察令时的期许;回想起在冰火两仪眼贝贝看着昏迷的唐雅时,那双通红充满了痛苦与希望的眼睛,
“大师兄和小雅门主……好像也就在天斗城吧,我记得,”
龙遥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喃喃自语着,声音很轻,在安静的林子里几乎听不见回响,
“等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他俩看看吧,”
那个总是温和沉稳、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所有人的身影,和那个曾经明媚如骄阳,如今新生的女孩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抹发自内心的柔和在龙遥那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脸上悄然浮现,
但这抹柔和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它便被一股更加凛冽、更加纯粹的冰冷杀意彻底取代,
头猛然抬起,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射向了西北方的天际,
“鬼骨……”
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冰冷刺骨的笑容,
“呵呵……我来了,”
“替小雅门主,收你的狗命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龙遥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冬冬系统,锁定堕星沼泽,规划最短路径,】
念头如同电光在脑海中下达了指令,下一秒一个无比精确的三维立体地图,便清晰地浮现在了意识深处,从当前位置到那个阴暗的沼泽,一条由无数数据流构成最优化的绿色路径瞬间生成,
龙遥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魂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双腿的肌肉猛然绷紧,随着一声沉闷空气被踩爆的声响,身影彻底从原地消失,速度比之前带着三个女孩时快了何止数倍!整个人就如同一道贴着地面掠过的黑色幽灵,所有阻挡在前方的树木与灌丛,在视野里都仅仅只是被拉长成模糊色块的背景板,
像一支追魂索命的箭射向了那个即将成为坟墓的……堕星沼泽,
……
时间在龙遥不知疲倦的全速赶路中飞快地流逝,
当他终于抵达那个传说中的堕星沼泽时已经是两天后的黄昏了,而在这里他又像一个最有耐心的老猎人潜伏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世界仿佛都与龙遥隔绝,
堕星沼泽与其说是沼泽,不如说是一片已经彻底死亡、却又在用另一种诡异方式“活着”的巨大坟场,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树木腐烂、泥土发酵和某种生物组织被降解后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的腥臭,阳光似乎极其厌恶这片土地,即便是在正午那厚重终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和层层叠叠如同鬼爪般的枯黑树冠,也只会让零星的光线无力地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在浑浊空气中清晰可见的光柱,
到处都是冒着浑浊气泡的黑色泥潭,以及从泥潭中伸出来奇形怪状的枯死树根,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发出着惨白色或幽绿色荧光的菌类,它们是这片沼泽之中唯一的光源,
而龙遥就在这片死寂与绝望的土地上,找到了那个邪魂师口中的“最后出没点”附近,一棵最高、最粗壮早已完全碳化了的巨型铁桦木,龙遥就如同一个与这棵枯树融为一体的幽灵静静地潜伏在它那最浓密靠近树冠的枝杈阴影之中,
真·瀚海戒指那强大的气息屏蔽功能,将龙遥和魂力波动,都变成了一块和这棵枯树没有任何区别的“死物”,呼吸悠长而又平稳,几乎与林间那微弱的气流同步,心跳也沉缓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一周以来龙遥就像一个入定的老僧,将自己所有的生命体征都降到了最低,
不急也不躁,
那场摧枯拉朽的战斗让龙遥对自身暴涨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知;而和伙伴们的那场分别则让龙遥那颗因为力量而变得有些浮动的心重新沉淀了下来,
猎杀一个像“鬼骨”这样擅长隐匿与偷袭的封号斗罗,最需要不是瞬间爆发的实力,而是……超出常人想象的耐心,
在等待,等待那个唯一的目标踏入狩猎范围,
在这漫长的一周里,龙遥见过三三两两的邪魂师,小心翼翼从沼泽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又钻回去,他们的修为从魂宗到魂帝不等,他们或是来这里采集某些被邪恶力量污染过的特殊植物,或是来这里,处理掉一些“失败的实验品”,他们的出现打破了沼泽的死寂,却无法让龙遥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他们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杂鱼,
目标只有一个,
沼泽的第七个夜晚,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连一丝星光都吝于洒落,
两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再一次鬼鬼祟祟出现在了龙遥下方的泥潭边,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缓缓睁开了那双一周以来都只是半阖着的眼睛,
瞳孔中倒映着那两个渺小的身影,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看两只……即将被蛛网捕获的飞虫,
(还是……小鱼小虾,)
(鬼骨,你这条老狗,还真是沉得住气,)
龙遥在心里无声冷笑着,耐心已经在这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沼泽中,被磨砺成了最锋利、最冰冷的刀,
而这把刀随时都可以出鞘,
沼泽的夜晚深沉得如同没有底的泥潭,
就像一块栖息在枯树枝杈间的顽石,将自己的气息与整片死寂的沼泽,彻底融为了一体,那两个偶尔出现的邪魂师杂鱼,很快又像是壁虎一样钻入了某个不起眼的泥洞之中消失不见,
他们的出现并未在龙遥心中激起半分波澜,只是在等待,等待着命中注定的那个“亡人”,
那名被龙遥抹除掉的魂斗罗所提供的情报,在脑海中,与之前从直播系统那里得到的线索,如同无数条溪流缓缓汇集,最终拼凑出了一张清晰无比指向某个存在的网络,
(七大长老之一,幽冥斗罗,鬼骨,)
手指在粗糙如同黑铁般的树皮上无意识轻轻摩挲着,
(在冰火两仪眼时,那股从小雅门主体内剥离出来阴冷至极的怨毒能量,那种试图吞噬灵魂的特性……与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相符了,)
(武魂,噬魂鬼骨镰,听名字便是一种专门针对灵魂的邪恶器武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小雅门主的蓝银草武魂,会被污染侵蚀得那么彻底,利用她的身体作为‘噬魂之种’的温床,以此来污染她的血脉,再借由她的手对唐门所有唐性之人全都杀死,达到复仇的地步。)
(强攻控制系,94级封号斗罗,这个等级在圣灵教中是核心中的核心,也难怪他有资格和能力,布下景阳山脉那么大规模的献祭仪式企图引发兽潮,让昊天宗陷入混乱,)
每一个线索的拼接都让龙遥心中那团名为“必杀”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一分,所有的仇恨,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源头都清晰无比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呵呵,还真是一条牵扯甚广的大鱼,)
眼眸之中再无一丝杂光,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幽暗,就像一尊彻底融入了黑夜的雕塑,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又是……一整个白天,
天际从最深沉的墨色,一点点被染上了鱼肚般的灰白,沼泽中的灰绿色瘴气,在熹微的晨光中翻滚得更加剧烈,像一锅永远不会沸腾黏稠的浓汤,紧接着那轮永远都像是蒙着一层污垢的太阳,有气无力地爬上了天边,洒下了几缕依旧冰冷没有半分温度的光线,
龙遥眼睁睁地看着光线从稀疏变得稠密,又看着它在午后,无可奈何开始向西滑落,最后在一片昏黄暗淡的光影中彻底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线,将这片广袤的沼泽重新还给了那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暗,
漫长的一天,
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
终于在这第八个夜晚降临之时,
变化毫无征兆发生了,
“咕嘟……咕嘟……”
龙遥正下方那片最大如同湖泊般的泥潭中心,原本那偶尔才冒出一两个的浑浊气泡,突然变得密集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泥潭的底部缓缓地上浮,
原本在这片区域,唯一还算得上是活物那些黑色尸蝇,在这一刻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天敌,发出了一阵惊恐刺耳的嗡鸣,然后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已经让龙遥闻了整整八天的腐烂腥臭,突然间被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冰冷、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成冰碴的……死亡气息所取代!
周围的温度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就连龙遥栖身的那棵千年铁桦木,那坚硬如铁的树皮之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带着些许灰败颜色的冰霜,
来了,
身体没有动,但龙遥那收敛到了极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气息,却在这一刻变得如同被绷紧到了极限的弓弦,龙遥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杀意,都如同百川归海聚焦在了下方的那片泥潭之上!
“哗啦——!”
一声巨大水液被排开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沼泽千万年来的死寂!
一只……不,那是一柄完全由森然白骨构成巨大无比的镰刀,率先从那黑色黏稠的泥浆之中,破“水”而出!那镰刀的刃口,泛着一层如同墨玉般幽深的光泽,刃身的骨节之上甚至还雕刻着无数张痛苦扭曲正在无声哀嚎的人脸!
仅仅只是看着那柄镰刀,就仿佛能听到来自九幽地狱冤魂的哭嚎!
紧接着一只同样由惨白骸骨构成干枯的手爪,抓住了那柄巨型骨镰的握柄,缓缓将自己的主人从泥潭之中撑了上来,
那是一个完全被笼罩在一件破旧、褴褛的巨大黑色斗篷中的身影,他很高,也很瘦,就像是一根被披上了布料的竹竿,龙遥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的整个头部都隐藏在斗篷那深不见底的阴影之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点如同鬼火般、幽幽燃烧着惨绿色的光点,
安静悬浮在了那片黑色的泥潭之上,双脚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泥浆,
他就是【幽冥斗罗·鬼骨】,
他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闭关,他缓缓抬起了头,那斗篷下的两点绿光,扫视着这片他无比熟悉的领地,那姿态就像一个国王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然后他仿佛有些疑惑“看”向了天空,
“嗯?今天的月亮……怎么……不怎么亮呢?”
他那如同两片砂纸在互相摩擦般沙哑难听的声音,在死寂的沼泽上空缓缓地飘荡开来,
栖身于那浓密的树冠阴影之中,
龙遥看着他,
就像一头已经蛰伏了数个世纪饥饿的远古凶兽,终于看到了那个闯入自己领美味得……让自己无法再忍耐下去的……猎物,
那一瞬间眼睛亮了,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这片无尽黑夜都彻底点燃森然的亮光,
那两点幽绿如同鬼火般的光点在鬼骨那深不见底的斗篷兜帽下微微闪动了一下,他那如同枯枝般的手爪轻轻抬起,似乎想要感受一下这片沼泽中那冰冷而又黏稠的空气,
就在他发出那句沙哑疑问的下一秒,他整个人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滞了,
那两点鬼火猛地转向了龙遥所在的那棵巨大枯树的方向,
一种无形、却又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海啸般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那并非是单纯的魂力压迫而是一种更加阴冷、更加根源仿佛要将灵魂从血肉中抽离出来的恐惧感,泥潭停止了冒泡,风声也为之止歇,整片沼泽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呵呵,一只躲在阴沟里许久的小老鼠,终于舍得露出尾巴了吗?”
鬼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沙哑难听,但里面却多了一份如同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兴趣,
身影并没有因为这股庞大的威压而有半分动摇,龙遥就像一块礁石任凭浪涛拍打依旧岿然不动,
从那棵枯树阴影中缓缓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动作很慢很从容,没有掀起一丝风声,没有带起一片落叶,身形从模糊的阴影,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完整站在了那根粗壮的横向枝杈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那道悬浮于泥潭之上如同死神般的身影,
“呵呵,不愧是封号斗罗,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声音,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中,显得格外清朗,带着几分显而易见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还以为,你会跟你那些不成器的狗腿子一样,直到死都发现不了我的存在呢,看来哪怕只是差了一级,也果然是云泥之别,”
龙遥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话语让下方那两点绿色的鬼火猛地收缩了一下,一股更加森然、更加暴虐的气息从鬼骨的身上一闪而逝,
但他没有立刻发怒反而是发出了一阵如同骨骼摩擦般低沉的笑声,
“咯……咯咯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一个魂王也敢在老夫的面前如此大放厥词,是谁给勇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那种上位者对于下位者不自量力行为病态的愉悦感,“在你被老夫做成骨镰上的新添的收藏品之前,老夫很想知道……你是谁?”
“我?”龙遥的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在这昏暗的沼泽中显得无比冰冷,“你可能不认识我,这很正常,”
龙遥停顿了一下,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两点幽绿的鬼火之上,用一种缓慢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都深深地烙进他灵魂里的语气,轻轻地问道:
“但你还记得……唐雅吗?”
当【唐雅】这两个字,从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下方那道一直显得游刃有余、带着几分戏谑的身影,那副笼罩在破旧斗篷下的身躯僵住了,
那两点燃烧的鬼火在一瞬间凝固了,
过了足足五秒,
鬼骨那覆盖着兜帽的头颅,才缓缓僵硬抬得更高了一些,似乎想要努力看清龙遥这张年轻的脸,
他的脑海中似乎在飞快搜寻着这个已经快被他遗忘的名字,
然后他想起来了,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尖利、更加刺耳、更加疯狂的笑声,猛然间从他那斗篷之下爆发出来!那笑声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让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他一边狂笑着一边用他那只干枯的骨爪指着龙遥,那破旧的斗篷因为他身体的剧烈颤动而疯狂地摇摆着,
“唐雅……原来是那个小丫头……那个被老夫亲自种下‘噬魂之种’唐门的余孽!怎么?你是来……替她报仇的?咯哈哈哈哈!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竟然为了一个已经被老夫快要玩坏了卑贱的实验品,来找老夫报仇?!”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发自内心的鄙夷与荒唐,
“有趣!太有趣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巨大而又狰狞的噬魂鬼骨镰,那幽绿色的鬼火,骤然暴涨!
“既然你是为她而来,那老夫就发发善心送你地狱……吧!”
面对鬼骨那如同夜枭般刺耳、充满了病态兴奋与鄙夷的狂笑,龙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静静地倒映着下方那道如同跳梁小丑般狂态毕露的身影,
龙遥才终于缓缓像是有些厌烦摇了摇头,
“很显然,”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清朗,那么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冰冷而又质感,“你想多了,”
目光轻轻扫过那柄巨大骨镰上雕刻着那些扭曲痛苦的人脸,又扫过下方泥潭中,因为鬼骨的出现而开始蠢蠢欲动,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来那些其他的邪魂师身影,
“你们的罪孽,太过深重,你们所犯下的每一桩、每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早已超出了凡俗律法所能裁决的范畴,更超越了地狱所能容纳的极限,”
龙遥站在那根横生漆黑如铁的树杈之上,明明身形单薄,明明只是一个56级的魂王,可是在这一刻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场,那种仿佛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漠然注视着凡尘的威严,却让下方那94级的封号斗罗,幽冥斗罗·鬼骨,那正熊熊燃烧着的两点惨绿色魂火都莫名其妙停滞了一下,
他那狂热戏谑的气焰,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动摇,他竟然从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小鬼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让他极其不舒服如同被某种更高层次的生命体俯瞰的错觉,
“所以……”龙遥轻轻笑了,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纯粹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冰冷与漠然,
“我是来审判你们的,”
龙遥那平淡的语调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形成了一种荒谬到了极点的反差,
“审判?咯哈哈哈哈!就凭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是想把老夫笑死,然后好去下面陪那个小丫头吗?!”
鬼骨再次爆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心中那一丝莫名其妙升起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不安,他手中的噬魂鬼骨镰开始嗡嗡作响一道道肉眼可见由精纯魂力与无数怨念混合而成的黑色气流,如同毒蛇般开始缠绕在他的身上,
“不过,”龙遥完全无视了他的狂笑,依旧用着自己那不变的语调自顾自地说道,“我并不打算和你们这些肮脏连尘埃都不如的东西,有任何直接的纠缠,”
龙遥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样只会……弄脏我的手,”
动作不快但却带着一种奇特仿佛能牵动整个世界脉搏的韵律,在手心之上一抹温和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光芒悄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明亮得让这片终年昏暗的堕星沼泽,在这一刻仿佛迎来了自创世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日出,
所有肮脏黏稠腐臭的东西,在那金光的照耀下,都像是白雪遇阳,发出了“滋滋滋”被灼烧净化的声响,那些围绕在鬼骨身边的黑色怨气,更是如同见到了天敌一般疯狂地向回收缩试图躲回到他的体内,
鬼骨那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斗篷下那两团幽绿的鬼火剧烈地收缩成了两个针尖大的小点!他的身体第一次因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完全无法理解的战栗,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绝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道的魂力!那光芒中蕴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至高、更加根源的……神圣法则的气息!一种仅仅是存在就让他这个94级以玩弄灵魂着称的封号斗罗,感觉自己的武魂真身都快要被从本源上直接净化的……恐惧!
在那片驱散了所有黑暗的金色光芒之中,一件东西缓缓清晰出现在了手掌之上被龙遥托举着,
那是一架小巧而又古朴黄金天平,
它的造型古拙到了极点,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从神话的源头直接坠入了凡尘,天平的横梁与底座,由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流淌着太阳光辉的黄金铸就,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凡人无法理解的至高神纹,天平的两端悬挂着两个由纯粹的光芒构成半透明的托盘,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不靠任何锁链连接,
它就是【超神器·审判天平】,
“就给你们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吧,”
龙遥看着下方那个已经彻底僵住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鬼骨,语气中带着最后一丝怜悯——那是对一个即将彻底从宇宙中被抹除的可怜虫的怜悯,
“前提是你们……能活着记下来,”
话音未落龙遥那托着天平的手便轻轻向上一抛,
审判天平便那样慢悠悠仿佛挣脱了所有重力束缚一般,向上、向上、再向上,缓缓飘向了这片沼泽的正上空,
它越升越高,它的光芒也越来越盛!
最终当它悬停在了数百米的高空之上时,那温和的金光骤然间化作了无穷无尽如同海啸般的金色光柱轰然爆发!
轰——!
那一瞬间整个堕星沼泽亮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极致的明亮,整片广袤的沼泽,在这耀眼的金光笼罩之下,亮如白昼!不,是比白昼还要明亮千万倍!那厚重积累了千百年的瘴气,在那光芒触及的第一秒,便如同被投入火炉的薄纸,连一丝青烟都没能升起就被瞬间气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变得前所未有的高远与澄澈,那轮本应隐没的月亮,和那漫天的星辰,都像是被这股至高的神力惊醒,前所未有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辉,与那高悬于空中的黄金天平,交相辉映,
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的金色光幕构成的领域,以天平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片沼泽,
【神之领域·审判】
在这片领域之中一切凡俗的法则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属性,所有的魂力,都像是被投入了熔炉,
“不……不!!!!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鬼骨那惊恐到了极点嘶哑的尖叫声,终于响彻了这片死寂的沼泽!
他疯狂地催动着自己的魂力,九个魂环——两黄、两紫、四黑,一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的脚下疯狂升起!那柄巨大的噬魂鬼骨镰,更是爆发出刺眼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的墨色凶光!他那94级封号斗罗的庞大魂力如同火山般喷发,试图用自己的领域去对抗那从天而降让他感到灵魂都在哀嚎的金色光幕,
他试图召唤自己的武魂真身,试图用他最强大的第九魂技,去击碎那悬挂于天际小小的黄金天平,
然而没有用,
他那引以为傲足以冻结灵魂的第九魂技万魂归墟,在接触到那金色光幕的瞬间,就如同一个脆弱的肥皂泡,“啵”的一声便悄然破碎,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掀起,
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庞大魂力,在那无处不在的金光照耀下,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烈日之下的冰雪,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瓦解!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与武魂之间的那种血脉相连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至高的法则之力,强行地……切断!
他的所有攻击,所有手段,所有他赖以生存的邪恶力量,在这片纯粹审判领域面前,都显得是那么可笑且无力,
恐慌,无尽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灵魂,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根本不是什么来寻仇的小鬼,
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神明!
就在他因为这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认知而彻底失神的时候天空中那悬挂着的【审判天平】,动了,
那两个由光芒构成的托盘开始缓缓带着一种古老而又庄严的韵律,向着下方沉降而来,
其中一个托盘落在了鬼骨与所有隐藏在沼泽各处此刻正瑟瑟发抖的邪魂师们的头顶,那托盘之中,空无一物,却散发着一种“公正”不容置疑的至高意志,
而另一个托盘则散发出了一股无形却又无可抗拒的……吸力!
“称一称你们的罪孽,到底有多少吧,”
声音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在这片金色的领域中冷漠地回荡着,
伴随着话语,那股吸力骤然暴涨!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阵根本不似人类能够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瞬间从鬼骨的口中,从沼泽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地爆发出来!
只见一缕缕漆黑如墨带着无尽怨毒与污秽气息的黑烟,不受控制从他们的天灵盖,从他们的七窍,从他们的每一寸皮肤之中,被强行粗暴抽离了出来!
那便是他们一生所积累那早已深入骨髓的……罪孽!
这些罪孽的黑烟之中甚至还夹杂着无数张痛苦扭曲正在无声哀嚎的半透明人脸!那是被他们残忍杀害、被他们玩弄吞噬那成千上万连轮回都无法进入的冤魂!他们此刻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哭嚎着,咆哮着,从这些邪魂师的体内被强行拉扯了出来,
鬼骨的身体在这抽离的过程中剧烈地抽搐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一片一片撕扯下来!那种痛苦超越了肉体的千刀万剐是直达灵魂根源的……酷刑!
他看到了被他当做实验材料,活生生炼化成怨魂那些无辜的平民,老人,妇女,甚至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临死前那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
他看到了被他为了提升修为,而残忍虐杀,抽干了灵魂的……一个个魂师,他们在地上翻滚挣扎痛苦不堪的模样,
这些被他早已遗忘如同垃圾一般抛在脑后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最清晰最真实,也最残酷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眼前疯狂循环播放!
“不……不……不要……求求你……饶了我……不要再看了……啊啊啊啊啊!!!”
他那高傲了不知多少年属于封号斗罗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他像一条最卑微被人踩断了脊梁的野狗,在这片金色的审判领域中,发出了最凄惨最绝望的……哀嚎与乞求,
那些被抽离出来如同墨汁般浓稠的罪孽黑烟与无尽的冤魂,铺天盖地般向着天空中的那个托盘汇聚而去,
仅仅是鬼骨一个人被抽离出来的罪孽,就让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光之托盘,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沉重如山!紧接着是那些魂帝,魂圣,他们那同样庞大的罪孽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涌入其中!
天空中的【审判天平】,那根代表着“公正”的横梁,开始以一种极其夸张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犹豫的角度,疯狂向着“罪孽”的那一端倾斜下去!
轰隆——!!!
那盛满了罪孽的黑色托盘,带着足以压垮整沼泽的恐怖重量轰然坠落,而那代表着“纯洁”的另一端则高高扬起!
审判已成,
罪无可赦,
就在那结果出现的瞬间,龙遥,那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少年,只是冷漠看了一眼下方那个已经因为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而蜷缩成一团可怜的身影,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再见,不……”
龙遥在心里无声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永别,”
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下方那即将上演神罚的一幕迈开了脚步,身影从那根树杈之上,如同幻影般一步一步踏着虚空,向着堕星沼泽之外那片依旧黑暗的世界缓缓走去,
他走的很慢,身后是神罚的序曲,他走的很稳,脚下是凡人的终焉,
就在龙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天空之中那高高扬起纯洁的金色托盘,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比之前耀眼了亿万倍无法用任何词汇去形容的……神圣之光!
那光芒不再是照耀,而是……净化!是……抹除!
一道粗壮无比由最纯粹最本源的审判法则构成的金色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创世之矛,从天而降,带着足以湮灭一切的无上威能,瞬间笼罩了下方那个已经因为罪孽被抽空而变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冥斗罗·鬼骨,
“不————————————————!!!!!”
一声被拉长到了极致充满了无尽悔恨与不甘的凄厉惨嚎,成了他以及这片沼泽中所有邪魂师留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道声音,
在那金色光柱的笼罩之下他们那沾满了罪恶的身体,没有燃烧,没有爆炸,而是……在一种安静之中悄然分解了,从皮肤,到血肉,到骨骼,再到他们那污秽不堪的灵魂,都在那至高的神罚之下被一寸一寸一个粒子一个粒子分解成了最原始无意义的光与尘,
他们甚至连化作飞灰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终极的审判,
从存在到虚无,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轰!!!!!!!
在一场盛大而又寂静的湮灭之后,那道金色的审判光柱,轰然扩散!化作了一圈又一圈如同涟漪般的金色冲击波!
冲击波所过之处那黑色散发着恶臭的泥潭被彻底净化,变成了清澈的湖泊,那枯死如同鬼爪般的树木在金光中化作了飞舞的金色粉尘,整片广袤的堕星沼泽,在这场神罚之下,被从根源上彻底抹平,变成了一片平坦、干净、甚至带着几分神圣气息的……巨大盆地,
数息之后所有的光芒尽数散去,
高悬于空中的【审判天平】,也悄然隐去了身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空恢复了夜的深沉,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空洒下清冷如水的银辉,
只是那片曾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盘踞着无数邪恶的堕星沼泽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幽冥斗罗,已经彻底从这片大陆的版图之上消失了,
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