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着她的控诉和怒骂,心里毫无波澜:“你的仇恨幼稚的可笑,你嫡母是崔昀野的姑母,是他崔家嫁给宁远侯的女儿,维系着崔家和宁远侯的家族利益。”
“是你嫡母和嫡姐害了你,崔昀野只是被他们当成了垫脚石,与你端的那碗药没什么区别,都是物件罢了。”
“你怎么不反思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让人给害了?”
“你哪怕是杀了你嫡母和嫡姐呢?你为何要用这么蠢的方式去诋毁崔昀野和崔家?你的诋毁又不能杀死他,杀不死他,你往后会面临什么,你一点都没想过么?”
“就算你不怕,那你爹呢?你爹那场胜仗,打的悲壮。北夷三王子和八千狼骑于雪夜突袭苍云城,你爹率两千骑兵匆忙前去救城。拼到只剩八百多人,才让北夷三王子退兵。”
“你爹当时已经负伤,却还是穷追敌寇,阻断北夷退路,与敌死战,才最终斩杀了北夷三王子。”
“如此惨烈骁勇的一战!而你爹的这场军功,就因为你!要被逼着请封世子,然后在无粮无响无援兵的境地下,死在冰寒彻骨的北地,棺椁归京!”
沈瑜紧咬着牙关,她想反驳,想尖叫怒骂,但她动摇了。
这很可怕,这比身陷地牢还可怕。
她怎么能因为这个男人说的话,动摇自己的信念?她怎么能怀疑自己的仇恨?她不应该恨吗?她做错了吗?
她微张着嘴,呼吸急促的如同患病之人。
男子举着烛台仔细端详这个女人,没有尖锐叫骂的面容甚是漂亮。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疯狂。
此时身囚地牢,如同落入猎人罗网的奇珍异兽,珍贵,漂亮,在劫难逃。
卿本佳人,奈何嘴臭。
“忘了说,你侯府的管事纵容你发疯,如今重伤等死。府兵全部充军,武英阁和你爹给你的宅子被查封。”
“你的丫鬟被发卖,你名义上也已经不在京城。你不止害了你爹,还害了那么多人!”
沈瑜心头一窒,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男子笑道:“总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果,再过不久,就能给你报丧了。”
总督大人为什么不杀她?
杀人哪有诛心毒啊!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分昼夜,苟延残喘。
在这孤立无援的时日里,品味曾经拥有过的富贵荣华,再悔恨自己的愚蠢。
男人拔出腰间的匕首,突然的动作和声音吓的沈瑜下意识的想逃跑。
刚爬出一步,就听那人说:“我只是要取你一样东西。”
沈瑜声音颤抖的问道:“什…什么东西?”
男人不说话,只探手在她颈间勾起一缕头发,然后割断。
男人走了,带着那束光走了。
沈瑜哑着嗓子,朝他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直至地牢传来铁门关闭的回响。
她泄了力气,靠在墙上。
她不想去回想,为什么带走她一缕头发。
她得找点事做。
她想起那个人给她扔了两个馒头,在哪?
她慌张的在周围的地上摸索着, 沾了满手脏污,才终于在一把干草中摸到一个冷掉的馒头。
考虑到外面已经脏了,她在衣服里侧擦了擦手,想把外皮剥掉。
刚想丢掉撕下来的一层馒头皮。
她呆愣住,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慢慢的把那脏污放进了嘴里,再细细咀嚼。
皇宫,华音殿内。
太监垂首立在阶下,恭敬而沉稳的禀告大公主。
她坐在玫瑰小椅上,神情讥讽,玉手闲雅的在脸上滚着碧珠。
她前几日出了凤仪宫,回到了还未出嫁时的寝殿,在这里待嫁。
今日听了凤仪宫太监禀报的事儿,一股恼怒夹着嘲讽充斥心头。
宁远侯府发生的事儿,她倍感荒唐,却又觉得畅快无比。
合着那个宁远侯庶女就是个疯女人,坐牢坐疯了!
“本宫当她是仗着他爹的势,敢对本宫不敬。却原来,她对谁都这么疯啊!”
“哈哈!这个宁远侯庶女可太有意思了,一个弱女子,比他爹还英勇无畏!”
“哈哈!她没说错啊!崔昀野可不就是个贱人嘛?”
“太有意思了,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趣儿!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本宫都想好好宴请她,把酒言欢了哈哈哈…”
她肆意的笑声,让阶下的太监都感到不安,莫说其他洒扫宫人了。
她笑了不知多久,忽然收敛了神色,眉眼凌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沈瑾这么多年一副病西子纯良相,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不叫唤的咬人狗!倒真是和她表哥贱到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