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笑道:“怎么了?这老东西污蔑我沈家的女儿,我气不过打上门来,不行么?”
他目光转向张攀,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容,语气尖厉道:“在朝堂上不是挺能吠的么?怎么不敢当着本世子的面叫了?”
“张大人朝堂上奏,对错自有圣上和诸卿商讨,你这样罔顾国法,带人打上门来,是要挑起朝堂文武对立么?”
崔昀野说着,眼神冷厉的看着被误伤的王小姐。
沈曜冷笑:“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你们文官在朝堂上弄权,竟然敢拿我沈家女作伐。”
“给你们脸了!此番不是你们宽恕放过我沈家,而是我沈家,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崔昀野定定的看着他,眼里闪过厉色:“沈瑜鄙薄愚蠢就算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可你如今是一家之主,经历了那么多事儿,竟也无一丝长进?今日朝堂之事,张攀无据诬陷本官,本官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可你们打上门来,便是十分的道理也变成了没理。”
一旁的赵祖昂看好戏似的抽动马鞭,甩在自己的锦衣下摆,打落些许灰尘。
沈瑜见自己误打了王小姐,心里一阵烦躁。见张小姐虽然被奴仆护着,也挨了几鞭子,又顿觉解气不少。
转身想回到沈曜身边,却见张攀立在厮打的奴仆中,遗世独立的清高样儿,瞬间又怒火升腾。
她冲过去,挥鞭就要抽碎他的淡定。理智什么的,早在一通撒野中消失殆尽。
鞭子凌空划出炸响,张攀目光如看死人一般望着她。
崔昀野闪身接住鞭子,猛力将鞭子抽出,甩到一边。
手中骤然一空,沈瑜终于看到在场的人。
她眉眼拧起:“你来干什么?有你什么事?”
崔昀野:“你冷静些,这事儿不该你一女子出头,你且回府好生休养,”
这般亲昵的话语,沈曜突然暴起一拳打了过去。
崔昀野目光一直在沈瑜脸上,反应稍迟。丁允鹤立马扑过去接住了这一拳,可暴怒的人很快就将他踢倒在地。
沈曜眼神嗜血,指着崔昀野道:“我沈家的女儿,与你有什么干系?少在这儿说教,从今往后,你给我离她远远的!”
沈瑜觉着爽,立马走到沈曜身后,一脸桀骜的看着他。
崔昀野目光打她面上扫过,复又看向沈曜:“你父亲现在粮草充足,你这世子说话也硬气了。只是你这般藐视国法,扰乱京城治安,明日御史弹劾,你要如何应对?是要带人上朝堂惩凶斗恶么?你既然要为妹妹讨公道,就不该让她出来当众行凶,落人话柄。”
“马上带人回去,明日面圣请罪。”
沈曜眼神从未有过的阴鸷,他当然听出崔昀野的嘲讽。他父亲在北疆与敌死战,还要靠他这个太师为之安稳后方,与朝堂上的豺鹰周旋。
他眼眸狠厉,咬牙含恨的说道:“你想说什么?我父亲宁远侯为大靖饮马北疆,横刀立马,迎战北蛮十六部,保大靖免于蛮族铁蹄践踏。”
他突然大声怒吼:“朝廷缺粮少衣,不能满足我父亲的兵,也不能喂饱我父亲的马,我父亲却依旧为大靖浴血战斗”
“我父亲何负大靖?何负圣上?又何负尔等!!”
赵祖昂眼神凝重了几分,沈曜这是疯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怨恨之言。怨恨朝廷官僚也就罢了,连圣上都怨恨上了!
崔昀野厉声喝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沈曜嗤笑一声,眼里尽是疯狂:“我沈家先祖随太宗皇帝南讨北伐,立不世基业,此后历代宁远侯都是战功封侯,无一怯战畏缩之辈,大靖哪次点将出征,我沈家推辞过?”
“你们凭什么就能成为世家?他王家先祖不过是前朝毫无气节的降臣,向我大靖太祖皇帝卑躬屈膝才免于祖宗焚减。你崔家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才出了三位帝师,加上你也才四个,汲营立权才根深蒂固。”
“我沈家为何不能成为世家?”
“你们可有去过我沈家祠堂看看?里面如行军布阵一般摆放的祖先牌位,沈家所有嫡系和旁系的祖先都在那里。他们全都战死沙场,棺椁归京!我整个沈氏到如今正统二年初,就只剩下我父亲和我兄妹三人!!”
“北夷来犯,我父亲披甲迎敌,何曾怯战?杜家谋反,我拼死护驾,何曾折节?如今这老匹夫仅仅只是捕风捉影,就敢在朝堂上侮辱我沈家的女儿,我妹妹几次遭难,谁怜过我沈家?”
“我沈家何负你们?你们何薄我沈家!”
沈瑜望着沈曜宽阔的后背,泪水潸然落下。她只知道她沈家很尊贵,却不知她沈家竟然如此委屈。
去年昭华公主在宴会上不顾沈家颜面,随意折辱她。他父亲怒发冲冠,只是讨回应有的公道,就被权臣和皇帝泄愤似的调去北疆。他父亲很委屈,却还是为了大靖义无反顾。
后来昭华公主谋反,皇帝明知她是无辜的,也丝毫不念她沈家的功勋,先是想逼沈曜亲手杀她,后又利用她传位新皇。
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好委屈。
崔昀野听着沈曜的狂妄之言,眼神冷冽中透露出危险。可余光看到他身后的沈瑜,她脸上熟悉的委屈神情,他眼中的风霜寒雪又缓缓化为和风细雨。
片刻后,他收敛心神,此番不是她的过错,侮辱她的礼部尚书他不会放过。但不是现在,用这种落人口舌的方式。
“沈曜,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就要举行了,于圣上招贤纳士意义非凡,此时不宜再让朝堂生乱。四海学子和国子监生苦读数十载,都万分重视此次春闱,有何事,待春闱一过,表哥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沈曜忽然笑了,语气桀骜道:“本世子不需要什么交代,想要什么,本世子自己会取。你们这般图穷匕见,我沈家左右不过抄家夺爵,本世子带着家人去和父亲一家团圆,也好过在京城任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