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无常那番话，跟根烧红的刺似的，扎得林风心口发疼。他转头瞅向黄三太爷，果然见那团黄色身影在微微打颤，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黄三太爷错开他的目光，对着灰无常龇牙低吼：“当年的事……各有各的难处！可黑老太太想借万魂坛逆天改命，这事我死也不能答应！”
“冥顽不灵的老东西！”灰无常冷笑一声，手往腰后一抽，拽出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链环上满是倒刺，泛着幽绿的光，一看就淬了剧毒，“既然你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锁链“嗖”地窜出去，跟条活蛇似的直扑黄三太爷。黄三太爷身形一闪，黄色影子在空中划道弧线，躲开锁链的同时，已经扑到灰无常面前，爪子直挠他面门。
俩仙家当场缠斗起来。黄三太爷虽说少了条腿（化成人形看着不明显，真打起来还是有点碍事儿），但动作比灰无常灵便得多。只见他左跳右闪，爪子“唰唰”几下，就在灰无常肩膀上挠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黑血顺着伤口往外冒。
可黑无常的锁链也够阴毒，专往刁钻地方招呼。一会儿缠脚踝，一会儿锁脖颈，逼得黄三太爷连连后退，好几次都差点被倒刺勾住皮毛。
林风趁这功夫跑到白仙身边，掏出镇魂玉就往铁链上贴。没成想玉光刚碰到链环，就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震得他手心发麻。
“这符文……得用狐仙的血才能破……”白仙气若游丝，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狐仙的血？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找狐仙去？他扭头看了眼缠斗的黄三太爷，突然想起黄三太爷说过，黄家跟青丘狐族沾点远亲。可看黄三太爷这会儿的架势，怕是腾不出手来。
“撑住！我这就想办法！”林风拍了拍白仙的肩膀，转头看向战场。
就见黄三太爷一个没留神，被锁链缠住了后腿。灰无常猛地拽紧锁链，倒刺瞬间扎进皮肉里。黄三太爷疼得嗷呜一声，回身一爪子拍在灰无常胸口，把人拍得后退三步，才算挣开锁链。可后腿上已经多了圈血窟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老东西，不行了吧？”灰无常捂着胸口狞笑，“当年你帮我们害林老头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黄三太爷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我黄三当年是糊涂，但现在总算明白，黑老太太那是要把咱们这些仙家都当成垫脚石！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得逞！”
他突然朝林风喊：“林风！别管我！找机会带白仙走！万魂坛要是成了，整个落马坡都得遭殃！”
“要走一起走！”林风急得直跺脚，眼睛在洞里乱扫，忽然瞥见角落里堆着些干枯的艾草——这东西能驱邪，说不定能暂时困住灰无常。
他刚要弯腰去捡，就见灰无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瓷瓶，拔开塞子就往黄三太爷那边泼。黑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道弧线，闻着跟腐肉似的，臭得人头晕。
“蚀骨水！你居然带了这玩意儿！”黄三太爷吓得连连后退，可还是被溅到了前爪。就听“滋啦”一声，黄毛瞬间焦黑，露出底下的骨头。
“嘿嘿，对付你这种老顽固，就得用点狠的。”灰无常步步紧逼，锁链在手里转得哗哗响，“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帮我拿下这小子，黑老太太说不定还能饶你条狗命。”
黄三太爷疼得浑身发抖，却梗着脖子吼：“我黄三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他突然朝林风使了个眼色，嘴角勾起抹决绝的笑。
林风心里一紧——这眼神他见过，小时候村里闹黄鼠狼偷鸡，黄三太爷要去收拾领头的，就是这副豁出去的架势。
“林风，看好了！”黄三太爷突然嘶喊一声，浑身冒出刺眼的黄光。那光芒越来越盛，把整个山洞都照得跟白昼似的。他的身体在光里渐渐变大，转眼就恢复成三尺来长的黄鼬原形，只是后腿的伤口看着更吓人了。
“这是……燃魂术！”白仙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里满是惊骇，“他要燃烧自己的修为！”
林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黄三太爷像道黄色闪电，直扑灰无常。灰无常被强光晃了眼，等看清来势时已经晚了，被黄三太爷死死咬住了胳膊。
“啊——！”灰无常疼得惨叫，手里的锁链胡乱挥舞，却怎么也甩不开咬着胳膊的黄三太爷。黑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滴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
“林风！记住万魂坛在山神庙地下！用镇魂玉砸它的阵眼！”黄三太爷含糊不清地喊着，声音越来越弱，身上的黄光却越来越亮，“告诉狐仙……当年的债，我黄三用命还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漫天金粉。金粉落在灰无常身上，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灰无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可那火怎么也扑不灭，转眼就把他烧成了团黑炭。
洞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蓝色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
林风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镇魂玉，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他看着地上那堆黑炭，又看了看空中渐渐消散的金粉，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三太爷……”他嗓子发紧，喊出声的只有气音。
白仙也红了眼眶，低声道：“他这是……用自己的魂魄为引，破了灰无常的邪术。燃魂术一旦用了，就再无轮回的可能……”
林风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他想起小时候被村里小孩欺负，是黄三太爷偷偷往那小孩被窝里塞蛇；想起第一次跟着爷爷进山，是黄三太爷在前面开路，吓跑了挡路的野猪；想起刚才黄三太爷说“当年是我糊涂”时，那满脸的愧疚……
原来有些亏欠，真的能让人用命去还。
“别……别难过……”白仙挣扎着伸出爪子，拍了拍林风的胳膊，“他用命换了咱们的时间……得赶紧……去破万魂坛……”
林风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把眼泪憋回去。他站起身，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你说得对，不能让三太爷白死。”他走到白仙身边，重新拿起镇魂玉，“狐仙的血……三太爷刚才提到了狐仙，是不是说青丘那边会有人来？”
白仙点点头：“黑老太太早就想染指青丘的灵脉，狐仙们早晚会来算账。但现在……等不及了……”它看了眼自己被锁的铁链，又看了看林风，“或许……或许不用纯种狐仙的血……”
“什么意思？”林风追问。
白仙喘了口气：“黄家跟狐族有姻亲……黄三太爷身上……肯定有狐族血脉……刚才他燃魂时的金粉……说不定能用上……”
林风眼睛一亮，赶紧抬头看向空中。那些金粉还没完全消散，像星星似的飘在空中。他赶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接。可那金粉碰到他的手，就化作了点点光粒，根本抓不住。
“怎么办？”他急得直转圈。
白仙示意他把镇魂玉递过来：“把玉……放在链环上……再用意念……唤他的名字……黄三太爷修行多年，魂魄虽散，但执念还在……”
林风赶紧照做，把镇魂玉贴在锁链的符文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三太爷，黄三太爷，求你帮帮我们……”
一遍，两遍，三遍……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镇魂玉突然发烫，上面的太极图案开始旋转。空中那些残存的金粉像是被什么吸引，纷纷朝着锁链飞来，落在符文上。
就听“咔嚓”一声，锁链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紧接着寸寸断裂。白仙猛地挣脱束缚，虽然还是虚弱，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
“成了！”白仙激动地晃了晃脑袋，“快走！万魂坛要是在子时启动，就完了！”
林风把镇魂玉揣好，扶着白仙往洞口走。路过那堆黑炭时，他停下脚步，对着炭堆深深鞠了一躬。
“三太爷，你的债还了，接下来，该我替爷爷讨个说法了。”
走出灰仙洞，外面的月亮正圆，清辉洒在山林里，把树影拉得老长。白仙指了指山神庙的方向：“万魂坛的阵眼在地下三层，得从正殿的香炉往下走。那里有黑老太太最厉害的手下守着，咱们得小心。”
林风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比之前难上百倍，黑老太太就在山神庙里等着他，万魂坛的秘密也藏在那里。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爷爷的仇，三太爷的命，还有落马坡所有被压迫的仙家，都在等着他去讨个公道。
林风深吸一口气，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