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龙的余威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斑驳的焦痕，那些橙红色的火星如同不甘的精灵，在碎石间跳跃、熄灭。沐暃拄着膝盖，缓缓直起身，胸口的疼痛随着九金之火的流转渐渐减轻，却仍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震颤。
望葵香站在十丈之外，绿色的纱裙沾染了些许烟尘，原本骄傲的神色此刻多了几分复杂。她看着沐暃身上不断流转的金色光晕，看着他明明已力竭却依旧不肯倒下的模样，心中那股必胜的笃定，竟悄然松动了一角。
“你除了学会这基础绝技外，难道还有其它能扭转战局的底牌吗？”望葵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或许是刚才施展“岩龙怒炎”消耗过巨，又或许是被沐暃的顽强所触动。她不信这个人类真能仅凭意志支撑到最后，总该藏着什么后手。
沐暃摇了摇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倒没有。我除了会一些基本的绝招，其它的一无所有。”
他说得坦然，没有丝毫隐瞒。从踏入龙岛至今，他所依靠的不过是段云沁传授的三式绝技，以及九金之火的加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神通。刚才能接下“岩龙怒炎”，已是极限。
望葵香挑眉，显然不信：“一无所有？那你凭什么还站在这里？”
“凭我还没倒下。”沐暃看着她，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平静的坚持，“但我希望能与你公平地战一场。”
“公平？”望葵香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轻笑一声，“刚才的比试，难道不够公平吗？”
“不够。”沐暃摇头，“你我修为本就有差距，再加上你们龙族的神通绝技，胜负早已注定。这样的比试，赢了不算本事，输了也不服气。”
望葵香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在她看来，修士对决本就凭实力说话，修为、绝技、底牌，皆是实力的一部分，何来“不公平”之说？但看着沐暃认真的眼神，她心中那份好胜心又被勾起。
“那你说，如何才算公平？”望葵香抱着手臂，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倒想听听这个人类能说出什么花样。
沐暃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演武场中央那片平整的青石地，缓缓说道：“我们都不使用绝技，不靠星力，就靠搏斗的方式来决定胜负。”
“哦？你要这样啊。”望葵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嘲讽，“以你的肉身，能承受得住吗？”
龙族的肉身本就以强悍着称，尤其是年轻一辈的核心子弟，从小便淬炼体魄，寻常刀剑难伤。望葵香自忖，就算不使用星力，仅凭肉身力量，也能轻易碾压这个看起来瘦弱的人类。
“能不能承受，试过才知道。”沐暃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背脊。他知道自己的肉身远不如龙族强悍，但这段时间在九金之火的滋养下，体魄早已远超同阶人类修士。
更重要的是，他想证明一件事——即便剥离所有外在的力量，他也并非不堪一击。
场外的龙族修士们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这人类疯了吗？敢跟龙族比肉身搏斗？”
“简直是自不量力！望葵香的体魄，就算是成年龙族也未必比得上！”
“我看他是输急了，想找个台阶下吧？”
段云沁站在边缘，看着沐暃坚定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理解。这个少年，骨子里始终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他要的从来不是侥幸的胜利，而是真正的认可。
“你确定要这样？”望葵香看着沐暃，像是在确认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旦开始，拳脚无眼，若是伤了哪里，可别怪我。”
“自然不会。”沐暃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九金之火修复后的力量，“点到为止即可。”
望葵香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他能撑过三招。她散去周身残存的龙力，绿色的光晕渐渐隐去，露出原本纤细却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身形：“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那我便成全你。”
她说着，走到演武场中央，摆出了一个龙族传统的搏斗起手式——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拳护在胸前，腰背微微下沉，看似随意，却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一点，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道。
沐暃也缓步走到场中，与她相隔五丈站定。他没有摆出什么花哨的姿势，只是双脚微分，双手自然下垂，看似松散，却将重心放得极低，这是能让他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稳定。
“开始吧。”望葵香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沐暃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请。”
望葵香不再废话，身形微晃，右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跺，青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她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没有龙力加持，她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眨眼间，她便已冲到沐暃面前，右拳紧握，带着破空之声，直取沐暃面门。这一拳没有动用星力，却凝聚了她全身的肉身力量，拳头上的骨节微微凸起，带着一种悍然的气势。
沐暃瞳孔微缩，不敢怠慢。他能感觉到，这一拳的力量虽不如之前的龙力攻击，却更加纯粹、直接，若是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一错，身体如同风中杨柳般向侧面倾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记重拳。拳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那是望葵香身上纱裙的味道。
“只想着躲吗？”望葵香一击落空，左手顺势探出，化拳为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横扫向沐暃的腰侧。
沐暃借着侧身的惯性，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再次避开攻击。他的动作并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这得益于他在禁地练习“龙跃”时磨练出的身体协调性。
“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吗？”望葵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攻势愈发凌厉。她的拳脚大开大合，却招招不离沐暃的要害，每一击都带着龙族特有的强悍力量，逼得沐暃只能不断闪避，毫无还手之力。
场外的龙族修士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还是差远了，只能像老鼠一样躲来躲去！”
“望葵香的拳脚功夫可是族中翘楚，这人类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我赌他撑不过十招！”
沐暃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自己的劣势，硬碰硬绝无胜算，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消耗对方的体力，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望葵香的动作，观察着她出拳的角度、发力的习惯、呼吸的节奏。渐渐地，他发现望葵香的攻势虽然凶猛，却有着一个细微的破绽——每次出左腿踢击时，重心都会短暂地偏移，那一瞬间，正是她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机会！
就在望葵香再次踢出左腿，试图将沐暃逼入死角时，沐暃动了。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向后闪避，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几乎贴着望葵香的左腿，右手如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搭在了她的膝盖外侧。
这一步极为冒险，几乎是将自己送入对方的攻击范围，但也恰好避开了望葵香右腿的扫击。
望葵香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近身，下意识地想收回左腿，却发现膝盖处传来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让她的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沐暃左手握拳，没有攻击，而是用手肘轻轻撞向望葵香的腹部。这一撞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的呼吸出现片刻的紊乱。
望葵香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弯腰收腹，重心再次偏移。
沐暃抓住这个机会，搭在她膝盖上的右手猛地发力，同时脚下一绊。这正是他在武馆学到的“借力打力”，用极小的力量撬动对方的重心。
“啊！”
望葵香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她毕竟是龙族天才，反应极快，倒地前猛地伸出双手，撑在了地面上，才没有狼狈地摔倒。
但饶是如此，她也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练武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议论声都戛然而止。谁也没想到，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沐暃，竟然能抓住机会反击，甚至让望葵香陷入了窘境。
望葵香撑着地面，抬起头，看向沐暃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羞恼。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最擅长的肉身搏斗中，被一个人类逼到这种地步。
沐暃没有趁胜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语气平静：“承让。”
望葵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难堪。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神凶狠地盯着沐暃：“刚才是我大意了，不算！”
沐暃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我们继续。”
望葵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这一次，她不再轻视，眼神变得凝重无比。她终于明白，这个人类虽然肉身不如她强悍，却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妙的技巧，绝非她想象中那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