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锻造营里,外面大雪纷飞,营房内炉火昼夜不熄。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中铁锤翻,“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交织成一曲激昂的乐章。
三郎立在厅内,手里握着一张小巧的奇形武器反复端详,这是一张以弓弦为动力,装有铁管的弩枪。
枪长一尺,可发射五寸弩箭,弩身下方暗藏一个精致的小箭匣,搭配侧边的杠杆上弦装置,只需轻轻扳动三次,便能完成三轮快速发射,省去了寻常弩箭上弦的繁琐。
三郎抬手掂了掂弩枪,走到院中空地,对准远处悬挂的草靶接连试射。
“咻咻咻”三声轻响,弩箭破空而出,稳稳钉在靶心,三郎点点头,对弩枪的准头比较满意,只是有效射程在四十米之内,有些失望。
一旁的林靖远道:“大将军,这已经用上了最好的精铁,射程目前只能达到这般距离,不过在城内巡逻使用完全够了。”
三郎微微点头:“加快进度,让巡捕房尽快装备上这种弩枪,快过年了,城内要加强治安管理。”
这些日子来,林靖远调用了大量工匠,亲自坐镇监管各种武器的制造,效果斐然。
复合弓,对空复合弩,开始陆续装备军队。有了这些装备,军队的战力将提升一个大台阶。
近日,连这种小型弩枪也造出来了,只是他认为非常好的武器在大将军眼里似乎都不太满意。
一行人走出制造营大门,三郎问道:“那一千精兵选拔的怎么样了?”
林靖远恭敬回答:“还在筛选中,参选者虽多,但能达到您定下标准的寥寥无几,估计要年后才能初步完成。达不到标准宁可不要,我以为宁缺毋滥。”
他话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惧怕地看向前方,急切地说道:“大将军,我有点事要先行告退了。”
三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一名身材异常高大肥胖的妇人,手执洗衣棒槌,领首几名家丁怒气冲冲而来。
而身旁的林靖远正转身往营内跑去,那模样,如丧家之犬。
“给我站住!”肥胖妇人指着林靖远的背影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没良心的偷腥汉!”
说话间,她迈开大步,快如奔马般向林靖远追去,经过三郎身边时,脚步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卷起雪花,只觉一阵动动山摇。
三郎和单剑雄相顾惊?,一旁的洛云湄见状,忍不住拉了拉三郎的衣袖,轻声问道:“先生,这位夫人是谁呀?怎么如此凶悍?”
曹振雄笑着回答:“好像是林将军的夫人,听说她天生神力。林将军很惧内,这下怕是有苦头吃了。”
话音刚落,锻造营内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唷!你住手!”紧接着,便是林靖远带着哭腔的大喊:“死八婆!别打了!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你还敢还手?我打死你这个偷腥汉!”妇人的怒喝声随后传来,伴随着棍棒敲击衣物般的闷响。
“啊呦!”又一声痛呼响起,林靖远的声音带着哀求:“大将军,快救我!”
洛云湄一脸担忧,推着三郎催促道:“先生,快去劝劝吧,再这样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三郎嘴角翘起,大手一挥,“走,去看看!”
四人转身往营内走去,外面围了不少官兵,一个个缩着脖子躲在远处,却都竖起耳朵,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窃喜。
穿过人群望去,只见林靖远被按在柴房的泥地上,双手徒劳地拍打着地面,双腿胡乱蹬着,想要挣扎起身,却始终动弹不得。
那肥胖妇人单膝跪在他背上,一只手死死扯着林靖远的头发,使劲往上提拉,林靖远被迫仰着下颌,脸色憋得通红。不知是羞愧的,还是被打的。
三郎朝围观的官兵们挥了挥手道:“别管闲事,都回去干活。”
官兵们一哄而散,柴房外顿时只剩下三郎四人,林靖远痛苦的求饶声愈发清晰:“小心肝,手下留情啊!别扯了,再扯我脖子就要断了!”
妇人怒气冲冲地喊道:“你把那个西域来的狐狸精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林靖远连忙辩解道:“哪有什么狐狸精,小心肝,你别听别人瞎说。我最爱小心肝了,心里只有妞妞小心肝一人,不信,你掏出我的心肝看看,保证是鲜红鲜红的,全是你的影子!”
洛云湄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敢狡辩?”被称作妞妞的肥胖妇人显然不信,扯着头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停!快停下!”林靖远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喘不过气了!要出人命了!”
三郎强忍着笑意,快步上前,对着妞妞拱手道:“林夫人消消气,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主。请你先放了林将军。”
妞妞抬起大脸庞看向三郎,一双细小的眼睛内精光一闪而没,她上下打量了三郎一眼,开口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三郎再次拱手:“在下杜三郎。”
妞妞出现惊慌之色,她连忙松开扯着林靖远头发的手,从他背上站起身,快步走到三郎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三郎的大腿,放声哭诉道:
“杜大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林靖远这个没良心的,发达了就忘了本,在外养了狐狸精,一心想抛弃我!”
“夫人起来好好说话。”三郎俯身想去搀扶她,可双手使出的力气,竟没能将她撼动分毫。
他心中大为惊疑,暗中力贯双臂,用上了七成力道,开口道:“夫人请起说话。”
三郎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一下子抵消了他的拉力,他正要加大力气,只见妞妞已经站了起来。
身体像铁搭般立在三郎面前,足足高出三郎两头。三郎忍不住赞叹:“夫人好功夫!”
妞妞垂泪,委屈地说道:“我空有一身功夫,也制不住偷腥汉的人,更管不了他的心。以前他说爱我一辈子的,心里只有我一人。
现在变了,不喜欢待在家里,也很少叫我小心肝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三郎连连点头,皱眉附和道:“这太不像话了!这么好的姑娘不去爱惜,反倒去迷恋外面的莺莺燕燕,实在不该。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为你做主。”
妞妞一脸感激地看着三郎,“多谢大人!”
三郎劝道:“要不你先回去?在这里闹得动静太大了,林将军的颜脸也挂不住。”
“不行!我要看着他。”妞妞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倔强地说道:“我一走,他指定又去找那个狐狸精鬼混去了。”
三郎无奈,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问道:“你们家里谁管钱?”
“我!”妞妞拍着胸脯回答。
三郎点点头:“很好。”转而又问道:“你看见过溪里的小鱼吗?”
“见过。”妞妞疑惑的看着三郎。
三郎缓缓说道:“鱼儿在小溪里自由自在地游着,本是惬意自在。如果忽然用一张网将它罩住,它定会心生惧怕,拼尽全力挣扎着想逃跑。
夫妻相处,其实也和这鱼儿与网一般。你要是管得太严,事事约束,便如同那张网,让他心生畏惧,只想逃离。
还不如试着撤去这张网,给他些许自由,让他心甘情愿地陪伴在你身边,岂不是更好?”
妞妞闻言,连忙摇头,急切地说道:“不行不行!我要是撤了网,他肯定就游到下游,去和别的鱼儿厮混了!到时候,他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着,瞥了三郎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忽然问道:“杜大人,您是不是也喜欢在外面养狐狸精啊?我家宝贝,是不是跟您学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