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了成群的、他们从未见过的怪物。
那些怪物,底盘低矮,涂着橄榄绿的涂装,炮塔上顶着一门长得不成比例的、狰狞的76毫米长管炮。它们就是联邦专门为猎杀坦克而设计的——m10“狼獾”坦克歼击车。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辆“狼獾”同时开火。高速穿甲弹,以超过音速的速度,呼啸而出。
“当!”
一辆冲在最前面的九七式中战车,它的正面装甲,在76毫米穿甲弹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炮弹在车体内爆炸,将里面的四名车组成员,连同坦克本身,炸成了一团燃烧的废铁。
樱花军的坦克手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37毫米或57毫米炮,发射的炮弹打在对方的倾斜装甲上,只能发出一阵无力的“叮当”声,然后被弹开。而对方的每一次还击,都意味着一辆帝国坦克的毁灭。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这是一场屠杀。
除了“狼獾”,还有无数的步兵,扛着“巴祖卡”火箭筒,从战壕里钻出来,在近距离上,向着九七式坦克的侧面和后部装甲,发射致命的火箭弹。
樱花军的坦克攻势,在付出了惨重到无法接受的代价后,彻底宣告失败。燃烧的坦克残骸,遍布了整个战场,如同一个个黑色的、扭曲的墓碑。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阿南惟几的第十一军,像一个疯子一样,向着巴顿的“铁砧”防线,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杀式的冲锋。但每一次,都在那道由地雷、机枪、火炮和反坦克武器组成的、深不见底的火力绞肉机面前,被碾得粉碎。
黑水镇前的山坡,已经被尸体铺满了整整三层。鲜血汇成了小溪,在弹坑中积成了一个个血红色的池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烧焦的臭味,令人作呕。
黄昏时分,阿南惟及终于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已经没有部队可以继续投入进攻了。
他最精锐的“闪电”师团,在一天之内,伤亡超过百分之七十,基本被打残。跟进的几个师团,也个个损失惨重。他投入了近十万兵力,却连巴顿防线的第二道主阵地都没有摸到。
小林跻造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道:“将军……我们……败了。”
阿南惟几没有说话。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如同滴血般的防线。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的武士道精神,在这一天,被冰冷残酷的现实,砸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是挥舞着锤子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块被放在铁砧上,被反复捶打的铁块。
而就在他心丧若死的时候,一个比正面战场的惨败,更加令他绝望的消息传来了。
一名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死人般的惨白。
“将军阁下!总……总司令部急电!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阿南惟几猛地抬起头。
通讯参谋哆哆嗦嗦地念道:“……今日下午十四时,敌英吉利远征军主力,自北线‘迷雾沼泽’地区突然出现,击溃我第三十三军侧翼,已成功切断我军后方之‘生命线公路’!十五时,敌联邦第七集团军及南洲军主力,自南线‘枯骨沙漠’方向杀出,攻占‘回音谷’渡口,我第二十军后路被断!我南洲方面军主力,已被盟军从南北两翼,彻底合围于铁砧山脉以东区域!重复,我军……已被合围!”
“嗡——”
阿南惟几的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个蜂巢,瞬间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
小林跻造的警告,饭田祥二郎的担忧,石井二郎总司令官最后的疯狂……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这是一个从他们踏上南洲大陆那一刻起,就已经设好的、天罗地网般的巨大陷阱。
所谓的“大陆长征”,所谓的“焦土政策”,所谓的“敌后骚扰”,所谓的“正面诱敌”,全都是这个宏大杀局的一部分。
他们不是在进攻,而是在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坟墓。
“完了……”阿南惟几喃喃自语,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仿佛能看到,在他们身后那广阔的平原上,两支庞大的、饥饿的“狼群”,正亮出它们雪亮的獠牙,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而在他们面前,是那座无法逾越的、沾满了他们士兵鲜血的“铁砧”。
他们,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征服了半个黄洲的精锐之师,现在成了一群被困在屠宰场里的羔羊,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最后的、无情的分割和毁灭。
“巨蛇盛宴”,这道主菜,终于被端上了血色的餐桌。
在后方炮兵观察员的精确指引下,盟军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覆盖了樱花军的炮兵阵地、集结区和指挥部。大口径炮弹落下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每一次爆炸,都能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变成一片燃烧的焦土。
樱花军的炮兵阵地,很快就被一片火海所吞噬。他们的火炮,在与盟军无论是在数量、口径还是射程上都占绝对优势的炮群对轰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将军!我们的炮兵阵地……完了!”一名通讯兵哭喊着报告。
阿南惟几一把将他推开,双眼赤红地看着前方。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准备不足”的对手。这是一个武装到牙齿、以逸待劳、并且充满了复仇怒火的钢铁巨人。他们之前的“拙劣”表现,全都是演戏!
他们一头撞上的,不是一块豆腐,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烧红了的钢铁铁砧!
“坦克!我们的坦克部队呢?”他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然而,他的坦克部队,那些在黄洲大陆上曾经所向披靡的九七式中战车,此刻正在经历着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