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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灶王爷的赊账簿 > 第149章 蝉鸣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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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伏的傍晚,日头刚沉进山坳,蝉鸣就炸了锅。院角的老槐树冠里藏着上百只蝉,“知了——知了——”的声浪裹着热气,在暮色里滚来滚去,把白日的暑气都搅得更稠了些。

豆宝坐在门槛上,手里摇着沈爷爷编的蒲扇,竹篾的纹路硌着掌心,却比娘做的布扇凉快。她看着爹把晒了一天的麦子收进麻袋,金黄的麦粒从竹匾里滑出来,“簌簌”响得像串碎珠,混着蝉鸣,倒像支热闹的曲子。

“别摇那么快,”娘端着刚晾好的井水往院里泼,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白汽,“小心扇骨散了。你沈爷爷说,这蒲扇编得密,能用三五年呢。”她往灶间走,“我煮了酸梅汤,冰镇在井里,等下捞上来喝。”

沈爷爷的竹杖“笃笃”敲在巷口时,豆宝正仰头数槐树上的蝉。他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些刚采的薄荷,绿得发油,叶子上的水珠在暮色里闪着亮。“给你娘,”他把薄荷往石桌上一放,“煮酸梅汤时放两把,解腻又败火。”

爹把最后一袋麦子扛进仓房,抹了把脸上的汗:“叔,进来歇着,外面蚊子多。”他从墙角拖出个竹躺椅,往树荫下一架,“这椅子还是你前年编的,躺着比床还舒坦。”

沈爷爷往躺椅上一靠,蒲扇往肚子上一盖,笑了:“还是院子里凉快,屋里闷得像蒸笼。”他看着槐树上的蝉,忽然提高了嗓门:“今年的蝉比往年多,准是个涝年。”

豆宝蹲在竹篓边,看薄荷叶子上的绒毛沾着水珠,指尖一碰,清凉的气息就往鼻孔里钻。她想起去年夏天,沈爷爷教她粘蝉,用面筋缠在竹竿头,往蝉背上一粘一个准,只是那些蝉被她放进竹笼里,第二天就蔫了,后来才知道,蝉离了树,活不过一天。

“爷爷,蝉能活多久?”她捏着片薄荷叶问,凉气从指尖窜到胳膊肘。

“土里待三年,树上活三个月,”沈爷爷的声音透着点困意,蒲扇在肚子上轻轻晃,“别看它叫得欢,其实日子金贵着呢。”他忽然坐起来,指着西边的天空,“你看那火烧云,明儿准热得更厉害。”

娘从井里拎出酸梅汤,陶壶外面凝着层厚水珠,“滴答滴答”落在石桌上,积出小小的水洼。她往粗瓷碗里倒汤,绛红色的汤汁晃出细碎的光,酸香混着薄荷的凉,把蝉鸣都染得清爽了些。“叔,您多喝点,”她往沈爷爷碗里放了勺蜂蜜,“您嗓子不好,别喝太酸的。”

蝉鸣渐渐稀了些,却更响亮了,像谁在树梢上扯着嗓子喊。小石头抱着个西瓜跑进来,瓜皮上还沾着泥,“豆宝姐,我娘让我送个瓜,说是刚从地窖里取的,凉得很!”他把瓜往石桌上一放,“沈爷爷,您会挑瓜不?瞧瞧看熟了没。”

沈爷爷用指关节敲了敲瓜,“咚咚”的闷响里带着点脆,他点头:“熟得正好,沙瓤的。”爹拿刀一切,瓜瓤果然红得发紫,黑籽嵌在里面,像撒了把墨珠,甜香混着凉气,往人鼻子里钻。

夜风慢慢转凉,带着槐树叶的清苦气。豆宝啃着西瓜,看爹和沈爷爷在下象棋,棋盘是画在石桌上的,棋子是用小石子和短麦秆代替的。爹总爱悔棋,被沈爷爷用竹杖轻轻敲手背:“落子无悔,下棋跟做人一样,得认账。”

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偶尔有几声,像在打哈欠。娘把凉席铺在院里,往上面撒了把薄荷,绿叶子在月光里泛着青白,凉得人心里发颤。“今晚在院里睡,”她拍了拍席子,“比屋里舒坦。”

豆宝躺在凉席上,看槐树叶的影子在天上晃,像幅会动的水墨画。沈爷爷的蒲扇还在摇,风里带着他身上的旱烟味,混着薄荷的凉,把蝉鸣都滤得远了些。她忽然觉得,这蝉鸣的夏夜,也不全是热的。有冰镇的酸梅汤,有沙瓤的西瓜,有树下的棋局,有老人摇扇的手,还有这藏在蝉鸣里的安稳,像块浸了井水的玉,凉丝丝的,却暖着心。

沈爷爷要走时,娘往他竹篓里装了些薄荷:“回去泡水喝,夜里睡得香。”他拄着竹杖往巷口走,竹篓里的薄荷叶子“沙沙”响,像跟着蝉鸣的尾音,慢慢远了。

月光把槐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豆宝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远处偶尔响起的蝉鸣,忽然想起沈爷爷说的话——蝉在土里待三年,才换三个月的鸣。原来这热闹的夏夜,藏着的是那么多耐心的等待,就像这日子,看似重复的蝉鸣里,其实每一天,都有新的欢喜在悄悄生长。

她翻了个身,薄薄的凉气钻进鼻孔,带着点甜。明天,得跟沈爷爷学粘蝉,不是为了捉,是想看看,那藏在树叶里的小虫子,究竟长着怎样的翅膀,能把整个夏天,都叫得这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