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胡同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雄鸡引颈长歌,唤醒沉睡的院落。
各家主妇们生炉子的声响,引火做早饭。
一缕缕青烟袅袅飘向天空,送水工人推着独轮车“吱吱呀呀”而来,送水工挨个上门给人送水。
大清早的,挑着担子卖豆浆,豆腐脑的小贩,满胡同吆喝,
院子里妇女骂孩子尿床声传出老远。
大杂院里更加热闹,邻里邻居早上起来排着队上厕所。
永宁胡同19号。
和尚从架子床上醒来,生物钟的影响下,他每天准时醒来。
和尚穿个大裤衩子,下床倒水喝。
解了渴的和尚,光着身子,在五间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内转了一圈。
买下这座宅子,他成就感十足。
坐南朝北的二层小楼,屋内装修豪华又精致。
东边两间是卧室,中间是会客中堂,西边一间书房,一间餐厅。
卧室内,雕花刻鸟一米八宽的架子床,靠墙而放。
窗户下,还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壁炉。
一张两米高的清代酸枝木屏风,把会客厅跟卧室隔开。
玻璃窗户采用双层设计,外层为镂空雕花木窗,内层悬挂丝绸帘幔。
架子床一侧摆放雕花矮柜,书桌台,还有一张配套圆桌。
卧室内陈设香几,上面摆放青铜香炉,花瓶,盆栽。
正门为三扇楠木雕花隔扇,中门透雕“福禄双全”图案,
两侧门板刻有梅兰竹菊,每片花瓣边缘皆以金线勾描,门环为青铜兽首衔环。
在楼下转了一圈的和尚,穿上衣服去屋后上厕所。
天刚亮,金花跟乌小妹,为一大家子做好早饭。
饭桌上,一家人打着哈欠吃早饭。
吃完早饭,和尚跟王小二两人,拉着洋车载着乌小妹跟王大娘,出发去琉璃厂。
华夏从古至今,不管任何行业拜师礼都是一项,严谨又庄重之事。
金老爷子对于拜师礼,依旧非常看重。
拜师贴,四礼,贡台,师父训话,长辈见证,礼成宴饮一样不少。
太阳高照时,和尚在双方亲朋好友见证下,对着高座上的金老爷子,三拜九叩磕头请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家小院里热闹非凡。
一群人吃饭拼酒,和尚跟个三孙子似的,坐在一边伺候着。
乌小妹也沾了光,得到金老爷子亲朋不少见面礼。
酒席散去后,和尚扶着醉意三分的金老爷子,回到里屋休息。
金老爷子躺在炕上,享受着和尚的伺候。
捂着脑袋,躺在炕上的金老爷子,指着衣柜说道。
“里面有几本书,你拿出去看看,”
“以后上午跟我摆摊哪都不能去。”
“还有,没出师前,你不能去敲边鼓。”
“老老实实跟我学几年~”
和尚端着茶杯,伺候金老爷子喝口水,站在一边接着听训。
金老爷侧头看着恭恭敬敬的和尚。
“你小子不差钱,以后生活费我也不打算给。”
和尚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他看着闭着眼的师傅,试探性问道。
“师傅,我没师兄弟吗?”
金老爷捂着脑袋,哼哼两声。
“老子一辈子没收过徒,你哪来的师兄弟。”
今个收徒排场和尚瞧在眼里,他师傅在琉璃厂名声也算不小。
他通过旁敲侧听,知道他师傅对于古玩的造诣,可谓是拔尖的存在。
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下,竟然真拜到一位真有本事的师傅。
和尚拿起炕头上的蒲扇,给老爷子扇风。
“师傅,我是想问您跟我师娘没孩子吗?”
金老爷听闻此话,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
“老子三儿两女,”
“两个闺女,跟着他们大哥闹革命,一走就是十几年,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老二,参军战死沙场,老三抽大烟把自己抽没了。”
和尚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话,但是有些东西问清楚比较好。
金老爷子看着和尚在那煽风,轻声说道。
“回去吧,知道你还有事~”
和尚放下蒲扇,跟他师娘打个招呼,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赶。
两辆洋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大街上。
王小二拉着老娘,跟在和尚后面。
王大娘看着和尚车上的礼物,羡慕不已。
她看着自己儿子说道,
“都是拉车的主,你看看和尚,再看看你。”
“除了拉车,扛大包,你就不能学学和尚。”
王小二哼唧一声,拉着车焖头往前跑。
乌小妹坐在后座上,有说有笑跟着和尚聊天。
把人送回去过后,和尚拿着字帖,书籍铺盖往金鱼胡同跑。
一来一回,跑了几十里路的和尚,来到雇主家,浑身都湿透了。
等林静敏给他开门时,和尚身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
林静敏一脸嫌弃模样,看着大汗淋漓的他。
“呦呵,要钱不要命的主,一上午挣了不少吧。”
和尚笑着不说话,把洋车拉进门。
“您见笑了,今个有点事,多跑了几趟。”
林静敏今个换了一身打扮,颇显学生气。
和尚把自己的书本,字帖文具搬进屋,在林静敏的注视下,光着膀子在后院水井边擦身子。
风吹云散,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
眨眼间五天过去,和尚每天过着四点一线的生活。
他每天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早上去琉璃厂跟他师傅摆摊子,逛行内交易市场。
午饭过后,去往林静敏家候着。
八点左右,拉着洋车回车行交车份。接着回自己家吃晚饭。
这天下午,和尚在林静敏家倒座房里练字。
门口传来一阵极速的拍门声。
和尚放下手中的铅笔,走到门口开门。
大门被打开后,王小二一脸着急之色看着和尚。
“出事了,六爷让你回趟车行。”
和尚把王小二拉进门内让他喝口茶。
“坐会,我跟雇主打声招呼。”
二进院,正房。
林静敏,拿着蒲扇站在院子里大声问道。
“和尚,谁啊?”
和尚放下茶壶,往二进院走。
当他走到林静敏身旁时,半弯腰回话。
“林小姐,我这边出了点事,需要出去一趟,您要是下午有事出去,我给您叫个人候着。”
林小姐摆了摆手,一股不开心的语气说道。
“请你来是拉车,这才多久,你就往外跑,往后不会有事都看不见你人。”
和尚心急如火,王小二找他事绝对小不了。
他没功夫应付林静敏。
“您要是想辞退我,您知会一声,我立马卷铺盖。”
“这几天的工钱就当我赔的不是~”
和尚说完转头走到一进院,拉着洋车往外走。
林静敏被他气的说不出话,等和尚走拉着车走出大门后,她才站在大门口破口大骂。
和尚拉着洋车跟在王小二身边。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王小二边跑边回话。
“让你说着了,现在四霸打起来了。”
“咱们车行也被卷了进去。”
“六爷让我找你回去,晚上跟他去酒楼撑场面。”
和尚拿着毛巾擦了一把汗,边跑边问。
“撑场面?”
“给谁撑场面?”
王小二气喘吁吁说道。
“这几天四霸手下的人没少打,今晚他们在酒楼谈判,六爷也被叫去谈判,你是咱们车把子,所以六爷也让你去。”
和尚听闻此话,拉着暗骂一声。
“狗日的,吃肉没想到我,打架却叫上我,什么玩意。”
日头快要落山时,和尚两人喘着粗气跑回旺盛车行。
车行院子内,已经聚集一帮子人。
他们有不少是六爷养的打手,还有是车行里的车夫。
和尚放好洋车,走到众人前,抱拳打招呼。
“老赵,好久不见~”
“呦,二麻子,今天舍得露面了。”
和尚带着王小二,跟众人闲聊几句。
李六爷养的打手,坐在洋车上,一个个抱拳回礼。
其中一个领头人,冲着和尚说道。
“六爷在里屋等你呢,进去再聊。”
和尚拿着毛巾擦了擦汗,他跟着对方走进北屋。
院子里五六十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关于四霸抢地盘之事。
北屋,李六爷,大刀阔斧坐在圆桌边。
五个打手站在一边候着。
和尚进屋后,站在六爷面前行礼。
“六爷,今个这仗势,真搞全武行?”
李六爷仰了仰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和尚脱掉自己号坎马褂。
他拿着毛巾擦汗等待六爷说话。
六爷脸色疑重的看着和尚。
“富爷,孙爷,刘爷,身后站的是伪政府跟日本人。”
“东霸天张德泉,身后站的是军统跟青帮。”
“眼看着小鬼子不行了,张德泉也不在忌惮,富爷他们背后之人。”
“他联合南城彪爷,德胜门马爷,瓦工大把头刘爷,大金堂,还有咱们车行会长洪爷,跟他们三人开战。”
和尚听到这里有些搞不懂六爷找他什么事。
他疑惑的问道,
“他们大神打架,我一个小喽喽~”
和尚话没说话完,就被六爷打断。
“听我把话说完。”
和尚闭上嘴,看着李六爷接着说话。
“是个人都明白,小鬼子完蛋了,伪政府不会有好下场。”
“这点所有人都明白,找你来,自然有你的用处。”
“你是咱们车行,车把子,人缘也好。”
“你去联系跟你关系好的车把子,把背后利害关系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别掺和进来。”
和尚这下明白李六找他什么事。
四九城地下势力,错综复杂。
车行有公会,车夫里头也有车把子。
四霸背后之人也各不相同。
想在北平开车行,先得拜车行公会码头。
拜完车行公会码头,还得拜车行所在区域黑帮码头。
所以北平城,大大小小几百个车行,背后站着的黑帮错综复杂。
更夸张的事,不少有能耐的车夫,控制一片区域,不让别的车行来他们地头拉车。
不捋清楚关系,真打起来很有可能行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就比如和尚,他自己就是旺盛车夫,车把子。
他跟其他车行不少车把子关系都不错。
而那些车把子,很有可能站在他对面。
到时候打起来,很有可能形成,大舅哥不认识大表哥,一家人打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