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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焰那边是能冻裂骨头的绝对冰原,顾北辰眼前的格陵兰岛西岸却不一样——虽也荒芜,却藏着点苍凉的生机。

黑色礁石嶙峋地立在海边,被灰绿色的海水一遍遍啃着,溅起的水花落在礁石上,很快就结了层薄冰。近岸的海面上飘着几块零星的海冰,像被遗忘的碎玻璃,天空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铅灰色,连风里都裹着海藻的咸腥和冰雪的冷冽,往衣领里钻。

顾北辰握着雪地车的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车子在崎岖的海岸线上颠簸,每一次碾过积雪下的碎石,都能感觉到车身的震动顺着手臂传上来。副驾驶座上的“密钥”裹在厚厚的防寒服里,连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窗外。飞逝的荒芜景色、颠簸的车身,似乎都跟他没关系,他的意识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什么都留不下。

按照司徒雅给的坐标,他们终于在一片背风的峡湾深处找到了那个因纽特人村庄。几十栋木屋散落在雪地上,木板上的颜料褪得差不多了,只剩斑驳的色块,几座传统的冰屋夹杂在中间,像半埋在雪里的白色蘑菇。几缕炊烟从木屋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细细的,在冷空气中很快就散了,却难得地添了点人烟气。

可当雪地车的引擎声打破这里的宁静时,那种刚刚感受到的暖意瞬间就没了。一种无形的隔阂像冰壳一样罩了下来,连风都好像停了。

村口很快围过来几个人。他们穿着传统的海豹皮袄,皮毛上还沾着雪粒,手里握着鱼叉和猎枪,枪托抵在雪地上,眼神锐利得像冰锥,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只有打量入侵者的审视。他们凑在一起,用急促的因纽特语低声交流着,目光时不时扫过顾北辰身上的精良装备——那是与这个村庄格格不入的现代气息,又落在“密钥”异常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和警惕。

顾北辰停下车子,先关掉了引擎,然后慢慢举起双手,掌心朝前,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尽量让语气平和,用英语说道:“我们来找人,一位叫‘星语者’的人。没有恶意,是朋友介绍来的。”

村民们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怀疑一点都没少。过了一会儿,一个年长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他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划到下颌,像是被什么野兽抓过。他开口时,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生硬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离开。”

沟通一下子就僵住了。顾北辰心里清楚,这种封闭的村庄最排斥外人,强硬肯定不行,只会把事情搞砸。他试着解释,提到了司徒雅的名字,可对方只是皱了皱眉,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司徒雅的联络网也没延伸到这里,这个村庄像是个独立的孤岛。

就在两人僵持着,顾北辰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说法时,村里那座最大的木屋门帘被掀开了。那木屋很显眼,屋顶上挂着不知名野兽的骨骸,还系着几条彩色布条,在风里飘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被一位年轻女子搀扶着走了出来,老者披着厚重的毛皮大衣,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跟寒风较劲。

他看起来年纪极大,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干涸河床的龟裂,一层叠一层,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像映着星空的冰湖,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想法。不用问,顾北辰也知道,这肯定是村庄的长老。

长老的目光缓缓扫过顾北辰,没做停留,最后定格在“密钥”身上。那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警惕,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没跟顾北辰说话,只是转头对身边的年轻女子低声说了几句因纽特语。女子点点头,转身快步回了木屋,很快就拿着东西出来了——一个古老的鼓,鼓面蒙着某种兽皮,边缘还缝着兽牙,还有一束响器,是用奇特的羽毛和骨头串起来的,拿在手里轻轻一晃,就能发出细碎的声响。

长老抬了抬下巴,示意顾北辰和“密钥”跟着他。两人对视一眼,跟着他走到村庄中央——那里有一片被清扫出来的空地,雪被扫到两边,露出下面冻硬的土地。村民们也跟着围了过来,沉默地站成一个圆圈,把空地圈在中间,眼神复杂,有好奇,有警惕,还有点说不清的期待。

“外来的迷途者,”长老终于开口了,声音苍老而沙哑,像风吹过岩石的缝隙,带着岁月的厚重,“你们要找‘星语者’的指引。但通往星空的路,容不得污秽和谎言。你们得接受‘古老韵律’的考验,让鼓声和吟唱洗一洗你们的灵魂,把你们的本质露出来。”

这话没给人拒绝的余地。顾北辰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留下来的机会,只能点头答应。

很快,低沉的鼓声就响了起来。鼓点很慢,却很有穿透力,一下一下,像敲在人的心脏上。紧接着,村民们的吟唱声也起来了——古老、悠远,还带着某种独特的喉音,像是从远古传下来的调子。这声音飘在冷空气中,仿佛跟这片土地、这片天空都产生了共鸣,形成了一种看不见的力场,直直地往人的灵魂里钻。

顾北辰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一阵心烦意乱涌了上来,脑子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和情绪开始翻腾——过去的任务、失去的同伴、沈清焰现在的处境……他咬着牙,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才勉强稳住心绪,抵抗着这韵律的侵入。

可“密钥”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鼓声刚响起来的那一刻,他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乱了,充满了痛苦,他双手紧紧抱住头,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动物。顾北辰能看出来,这古老的韵律像是钥匙,捅开了他脑子里的某些碎片,让那些碎片剧烈地共振起来。

“密钥”踉跄着往旁边倒,顾北辰赶紧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挣脱了。他无意识地蹲下身,手指在覆盖着薄雪的冰冷地面上颤抖着,开始划动。

一开始只是杂乱的线条,歪歪扭扭的,像孩子的涂鸦。可没过几秒,这些线条就像有了生命,开始汇聚、组合,一笔一笔,越来越快,越来越精准。很快,一组极其复杂的图案出现在雪地上——那图案带着非欧几里得几何的美感,线条交错却丝毫不乱,结构精密得让人咋舌。

顾北辰看着这图案,心里猛地一沉——他虽然没见过沈清焰从“灰域”数据里看到的“基石”内部核心结构图,但他听沈清焰描述过,眼前这图案的结构,跟沈清焰说的,有着惊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相似!

就在这时,鼓声和吟唱突然停了。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村民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雪地上的图案,脸上写满了震惊,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恐惧,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敬畏。连一直沉稳的长老都愣了,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长老挣脱了年轻女子的搀扶,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盯着雪地上的图案看了好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密钥”。“密钥”已经重新陷入了茫然,眼神又空了,只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长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在确认什么:“星空……的烙印……你……你既是曾被星空选中的人……也是被它遗弃的人……你的灵魂深处,回荡着囚徒的哀嚎,还有看守的低语……”

村庄中央一片死寂。只有寒风掠过木屋的屋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还有“密钥”细微而困惑的喘息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顾北辰站在原地,脑子嗡嗡的。他没想到考验的结果会是这样——他没找到“星语者”,却好像揭开了“密钥”身上的一个秘密,一个更深邃、更恐怖的秘密。“密钥”曾被“星空”选中?那“星空”是不是就是“基石”背后的存在?又为什么会被遗弃?他脑子里残留的,不只是技术信息,还有“囚徒的哀嚎”和“看守的低语”?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长老挥了挥手,围观的村民们沉默地散开了,脚步很轻,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密钥”,眼神里的复杂藏都藏不住。

“带他进来吧。”长老转过身,对顾北辰说道。他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凝重一点没减,反而更重了,“你们见到了想见的人。但我也不知道,你们带来的,到底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毁灭的序曲。”

顾北辰走上前,扶起浑浑噩噩的“密钥”。“密钥”的身体很沉,也很凉,靠在他身上,像个没有力气的孩子。顾北辰心里沉甸甸的,跟着长老往那座最大的木屋走。

之前笼罩在心里的迷雾,好像散了一点,他们终于找到了线索。可这条线索指向的方向,却比他想象的更幽暗、更莫测。他忽然意识到,“密钥”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了——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谜题,一个藏着未知危险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