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捕鲸站里满是破洞的窗框挡不住寒风，风裹着地上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往里灌，还混着一股干硬的企鹅粪便味，又腥又涩。这地方是紧急撤离预案里的备用据点，偏得不能再偏，连“镜廊”都未必知道，条件比之前的安全屋差了不止一点。团队跟惊弓之鸟似的，暂时只能缩在这里。
阿杰被单独关在另一个小房间，顾北辰亲自看着。他手腕上捆着非金属的束缚带，整个人缩在角落，脸灰扑扑的，眼神空得像没装东西，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股自我怀疑和背叛同伴的痛苦，快把他整个人压垮了。沈清焰去看过他一次，没说一句责备的话，就放下一份高能量食物和一瓶水，可那沉默比骂他一顿还让人难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主房间里的气氛跟外面的冰盖一样沉，冻得人心里发紧。没了阿杰这个技术核心，身边还跟着个失忆的“密钥”和一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内鬼，团队的实力直接跌到底了。可“深渊之眼”的威胁还在，冰下三千米那尊沉默的“基石”，像头蹲在暗处的巨兽，阴影越靠越近。
“不能在这儿待太久。”顾北辰先开了口，嗓子哑得厉害，还带着点疲惫的疼，“阿杰那潜意识就跟个漏风的筛子似的，咱们多待一秒，暴露的风险就大一分。得赶紧转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慢慢想办法’？”沈清焰抬起头，脸上也挂着倦色，眼底却烧着一团近乎偏执的火，“北辰，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深渊之眼’说不定已经把‘基石’激活了一部分，每过一秒，‘星空低语’的影响就可能多扩散一分。等‘群星归位’——不管那到底是啥意思——一切就都晚了。”
“那你说怎么办？”顾北辰的语气里压着股焦躁，“硬冲？就咱们这几个人，现在这状态，去闯他们经营了几十年的核心基地？那不是去送死吗！”
一直没说话的随队医生正照顾着“密钥”，这时候小声插了句嘴：“要不…试试联系外界？顾先生，您家族那边，或者…国际上的人？总有能意识到这威胁的吧…”
“来不及了。”沈清焰摇了摇头，语气肯定，“解释要时间，让他们相信也要证据，等那些官僚慢悠悠把流程走完，‘基石’恐怕早就彻底醒了。而且‘星空低语’这事儿一旦公开，引发的恐慌和贪婪，说不定比‘深渊之眼’搞出来的破坏还大。”
她走到墙上那张手绘的北极地图前——那地图简陋得很，就用马克笔标了几个关键位置，“基石”的坐标画得特别重。她手指重重戳在那个点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了。
“必须去。不是硬冲，是潜进去，毁了它。目标不是整个基地，是找到‘基石’的能量核心，或者它的控制系统，给它来一下致命的。”
“说得倒轻巧！”顾北辰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嘴角抽了一下，“怎么潜？阿杰现在这样，谁给咱们做技术支援？谁破解他们的安防系统？谁在关键时候干扰通讯？靠他吗？”他抬手指向角落里的“密钥”——那家伙正低着头，傻乎乎地玩自己的手指。
“密钥”好像感觉到有人指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顾北辰，又扫了眼沈清焰，接着低下头，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儿歌，调子飘得没个准。
这模样让顾北辰更烦躁了，连带着绝望也多了几分，胸口堵得慌。
“技术问题总能想办法解决。”沈清焰的声音听着还稳，仔细听却能发现一丝紧绷，“可以找替代的技术支持，或者用咱们从‘灰域’拿到的数据，找他们系统的后门和漏洞。关键是有没有决心，能不能抓住时机。”
“替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哪儿找替代的人？”顾北辰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里都带着红血丝，“清焰，你清醒点！不能所有人都去送死！你的命，比那块破石头重要多了！”
“要是‘基石’完全激活，所有人的命都没意义了！”沈清焰的声音也提高了，她转过身，直直盯着顾北辰，眼神里全是对全局的担忧和破釜沉舟的决绝，“那不是块普通的石头，北辰！那是个能把人类文明彻底改头换面，或者直接毁了的开关！我们赌不起！”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个满是想保护对方的急切和现实的考量，一个装着对整个局面的焦虑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憋了这么久的压力、看着同伴牺牲的疼、对未知威胁的怕，全在这一刻炸了出来，空气都跟着颤。
就在两人僵着吵不出结果的时候，一直低头玩手指的“密钥”突然停了动作。他歪着脑袋，像是在认真听什么，又像是在回忆特别远的事儿，眼神里少了点懵懂，多了点奇怪的专注。接着他抬起头，那双清澈却没什么焦点的眼睛看向沈清焰，用一种跟他现在心智完全不符的语调说话，还带着种奇怪的韵律：
“…星星…在唱歌…不好听…要去…关掉它…”
这句话跟道惊雷似的，在房间里炸响！
所有人都僵住了，连缩在隔离间里自责的阿杰，都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密钥”…他听见了？听见“星空低语”了？都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能感知到？而且那句“要去关掉它”，说得那么自然，跟本能似的！
沈清焰心里狠狠一震，快步走到“密钥”面前，蹲下来跟他平视，声音都有点发紧：“你知道怎么‘关掉’它吗？”
“密钥”眨了眨眼，困惑地摇了摇头，可马上又指着自己的脑袋，含糊地说：“…里面…有图…亮亮的…和吵吵的…连在一起…”
他说不清楚，但意思很明白——他那混乱受损的脑子里，还留着跟“基石”或者“星空低语”有关的信息碎片！这些碎片之前说不定就是他无意识泄密的源头，可现在…说不定是找到对抗方法的关键！
这一刻，沈清焰心里的主意定了。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顾北辰、医生，又朝隔离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斩钉截铁，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必须去。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胜利，是为了拦着一场咱们根本扛不住的灾难。阿杰留下，在医生的看守下试试自己查自己的潜意识，对抗那些指令，同时当咱们的远程信息节点，就算只能传几句短消息也行。‘密钥’…跟我走。”
她看向顾北辰，眼神里又复杂又坚定：“北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我退不了。要是你觉得这是去送死，你可以留下，看着阿杰，找条后路。但我必须去。”
该做抉择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是选看起来理智的退缩和等待，还是抱着近乎绝望的决心，去闯那趟险？
顾北辰看着沈清焰眼里那股挪不开的光，又看了看一脸懵懂、却好像揣着某种使命的“密钥”，脸上的愤怒和焦躁慢慢退下去，变成一种深沉的平静，还混着点无奈和决绝。
他一步步走到沈清焰面前，没看“密钥”，就那么深深地盯着她，只说了三个字：
“我跟你去。”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可这三个字沉得像块铁，砸在每个人心里都发颤。
团队里的裂痕好像暂时补上了，可前面的路有多险，谁都清楚——那是条看得见尽头的险路，能不能走过去，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