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淬火”训练,在圣所深处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周而复始地进行着。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将他置于宇宙锻造的核心,承受着规则层面的千钧重压。
伊莎精确地控制着过程。那经由渡鸦危险数据中剥离、筛选并模拟出的高频振动,如同无形的重锤,以千分之一秒、千分之二秒的持续时间,精准地砸落在林凡的意识核心——“星云”之上。痛苦是每一次接触最直接、最深刻的感受。那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源自意识本源的、仿佛要被彻底撕裂和同化的极致痛苦。每一次训练结束,林凡都如同从虚无深渊中被强行拖回,剧烈地喘息咳嗽,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瞬间浸透作战服,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仿佛被塞入了烧红的烙铁,七窍甚至时常渗出细小的血珠,需要立刻接受圣所医疗单元的高效神经修复液注射和能量浸润才能勉强稳定下来。
徐婉守护在一旁,她的压力同样巨大。作为林凡意识唯一的“锚点”,她不仅要承受林凡意识传来的、如同海啸般剧烈的震荡和痛苦反馈,更要时刻保持自身精神力的绝对稳定与纯净,才能在林凡即将被规则洪流同化或意识结构濒临崩溃的瞬间,精准而有力地将他的核心意识拉回现实。她的脸色在一次次的守护中变得苍白,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她时常感到眩晕,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专注与坚定。她的精神力在一次次的极限压榨中,被反复锤炼,变得愈发凝实、坚韧,总量也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她甚至开始能培养出一种近乎预知般的直觉,能提前零点几秒察觉到林凡意识波动中那细微的、预示着即将到达临界点的异常征兆,从而更早、更精准地施加干预,将风险降至最低。
两人在这痛苦而危险的淬炼中,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灵魂的默契。他们的精神连接不再是最初的简单捆绑,而是逐渐融合成为一种更高效、更稳固的协同状态,仿佛真正成为了一个共同应对无尽风暴的、坚不可摧的整体。
“进步超乎预期。”在一次训练间隙,伊莎的本体光芒流转,给出了评估,“意识结构耐受性提升百分之四十二,对规则流信息捕获与处理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一。‘淬火’方案有效性得到证实。但必须指出,当前训练强度已接近你们生理与精神承受能力的理论极限。需暂停,进行深度巩固与吸收,否则有根基受损的风险。”
林凡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但他眼中却燃烧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锐利的光芒。他能清晰地、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变强了!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跨越式的飞跃!以往需要全力运转“星云”才能模糊感知的能量流动,如今心念微动便能清晰捕捉,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同性质的微弱能量场,如同开启了另一层视觉。更重要的是,他对规则代码流的“适应性”在飞速增长。再次进行常规深潜时,那片混沌之海带来的恐怖冲击感和同化力虽然依旧浩瀚无边,但他维持自我意识的时间明显延长,并且能从中捕捉到更多细微的、有价值的“规律”——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一些关于基础能量流转模式和符号生灭周期的、真实的信息碎片。
“我感觉…”林凡喘息着,努力平复沸腾的气血,“…现在如果再遇到上次那种外部干扰,我或许能…撑得更久,甚至…尝试去解析它的一丝规律?”一种强大的自信在他心中滋生。
“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伊莎回应,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告诫,“但风险等级极高。规则层面的扰动充满混沌与不确定性,其本质远非当前模型可完全预测。贸然尝试引导或利用,如同在活跃的火山口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伊莎的本体光芒微微加速闪烁,将一个全新的、复杂的全息界面投射到林凡和徐婉面前。界面中央呈现出一片地势险峻、被厚重冰雪覆盖的冰川峡谷三维地形图,一个精确的坐标点被高亮标记,不断闪烁。旁边是一段经过多重算法增强与修复的、依旧残缺不全的音频波形图,其背景噪音极大,仿佛录制于极度恶劣的环境。
“对‘渡鸦’数据包中隐藏极深的信息层的破译工作取得关键进展。”伊莎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坐标已精确定位,位于境外‘葬神山脉’深处。该区域终年冰封,平均气温低于零下四十摄氏度,磁场异常强烈且混乱,地质结构不稳定,几乎无常规生命迹象存活。那段经过修复的求救信息,来源指向一位名为‘叶琳’的华裔女性。根据碎片化信息比对,她曾担任‘公司’‘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的高级生物架构师,权限等级极高,代号‘夜莺’。但其于大约三年前因不明原因从‘公司’核心项目中消失,内部记录均标注为‘实验意外身亡’。”
一个本应早已死去的高级研究员,在一个环境极端恶劣的绝地,发出了蕴含着“献祭”与“开门”等可怕词汇的绝望求救?并且这条信息被以如此隐蔽的方式,隐藏在渡鸦这样一个疯狂科学家那充满陷阱的数据包最深处?
这立刻在基地高层引发了激烈讨论。
“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甚至可能是‘渡鸦’死亡剧本的一部分。”山岳指挥官的声音传来,沉稳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审慎,“‘公司’的手段层出不穷,利用一个‘已死之人’和一条真假难辨的信息,将我们引入预设的伏击圈或更危险的境地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我认为不能完全否定其真实性!”陈雪研究员持不同意见,她指着音频分析数据,语气急切,“你们仔细分析她的声纹波动和语气微变化,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恐惧以及最后时刻的急切…这种情感投射不像是能完美伪装的!而且她提到的‘献祭’和‘开门’,与我们基于伊莎信息所做的、关于‘公司’最终计划的最坏推测高度吻合!她很可能掌握了‘公司’真正目的的关键证据,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或反抗者!”
林凡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坐标:“无论这是陷阱还是希望,这个线索我们必须去查证!如果是陷阱,我们就做好万全准备,将它彻底粉碎!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可能就抓住了阻止‘公司’疯狂计划的唯一钥匙!绝不能因为畏惧风险而错过!”
山岳的目光扫过林凡和徐婉,带着审视:“你们两人的状态如何?尤其是林凡,你的身体能否承受即刻出任务?”
“我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深度恢复,但没问题。”林凡的回答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这种性质的侦查任务,‘利剑’小队无疑能提供最强的外围警戒和战术支援。但核心区域的勘察,尤其是应对可能存在的、超出常规理解的规则层面陷阱或能量防御,我和徐婉的能力或许更为关键。”
徐婉也郑重地点头,声音清晰而冷静:“我的精神力感知对于能量异常和环境中的意识残留比较敏感,或许能提前发现一些肉眼和仪器无法探测的危险。”
山岳依旧犹豫。让林凡和徐婉这两位承载着人类未来进化希望的特殊人才深入如此明晃晃的险境,风险系数实在太高。
就在这时,伊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为决策提供了关键支撑:“建议组成一支混合侦查小队执行此次‘夜莺’行动。由‘利剑’小队负责外围区域清扫、警戒圈建立与战术支援,提供绝对的火力与安全保障。林凡与徐婉负责核心区域的深入勘察、能量异常应对及可能的信息获取。我将提供全程远程数据支持与规则层面波动监控。另,根据坐标点环境数据分析,该区域极端寒冷、磁场复杂且可能存在未知生物污染或变异体残留,建议派遣张浩医生同行。其专业的医学背景与应急救治能力至关重要,可负责小队成员的健康监控、紧急医疗支援,同时由他负责对环境样本、可能存在的生物组织残留进行规范的初步采集、密封与保存,以备后续深度分析。”
伊莎的建议综合了各方优势,并准确依据张浩的实习医生身份赋予了其明确且关键的任务职责,在最大限度控制风险的同时,也确保了任务的专业性和完整性。
山岳沉思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批准执行!行动代号:‘夜莺’。林凡,徐婉,张浩,你们三人立刻进行最终准备,二十四小时后准时出发。‘利剑’小队会提前一阶段部署,为你们清扫外围可见威胁并建立前进安全区。记住,这次行动的主要任务是:获取有效情报与样本,确保自身安全。如遭遇任何不可控风险或确认为陷阱,拥有最高自主裁决权,立即撤离!”
命令一经下达,整个“守望”基地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高效运转起来。
林凡和徐婉被医疗小组重点关照,进行最后的恢复性治疗、状态微调和能量补充。张浩则开始紧张而有序地准备他的专业装备:扩容版的医疗急救箱、便携式高精度生物检测仪与毒素分析仪、多功能环境样本采集套装(包括低温保存管、防污染取样工具)、以及一套能够抵御极寒和一定程度能量冲击的特制防护服。作为医生,他的思维聚焦于可能遇到的伤员急救、环境中的未知病原体、生物毒素或辐射污染,以及如何规范地保存可能具有重大研究价值的样本。
陈雪为他们提供了最新型号的微型高灵敏度能量探测器、加强版的加密通讯与生命监测系统(直接与伊莎和后方指挥部链接)。
山岳则与“利剑”小队指挥官进行了详细的战术推演,制定了周密的接应、掩护和紧急撤离方案,考虑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
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一架经过特殊伪装、涂有最新型吸波材料、具备极强隐身性能和恶劣环境适应能力的垂直起降运输机,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如同幽灵般悄然驶出“守望”基地的隐秘机库,向着遥远而危险的葬神山脉方向疾驰而去。
机舱内,灯光调至昏暗。林凡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实则内在的“星云”正在缓缓加速运转,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动,如同一柄经过千锤百炼、渴望着饮血的绝世利剑,即将出鞘。徐婉在一旁静坐,呼吸悠长,精神力内敛如深潭,平静的表面下蕴含着磅礴的力量,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张浩最后一次仔细检查着他的医疗背包和样本箱,清点着每一件器械和药剂,眼神专注而严谨,带着一名医生特有的、对生命的敬畏和对未知风险的警惕。
他们三人都清晰地知道,此行绝非一次简单的侦查任务。那片被永恒冰封的死亡峡谷之中,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公司”精心布置的、致命无比的陷阱,也可能是一个揭开惊天动地阴谋的关键钥匙,更可能…是两者残酷的结合体。
运输机强悍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穿透厚重云层。下方,连绵起伏、被万古冰雪覆盖的黑色山脉轮廓逐渐清晰,如同无数头沉睡的远古巨兽的脊背,在冰冷的月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静与死亡的气息,充满了无尽未知与极致危险。
“夜莺”行动,正式拉开序幕。而远在山脉最深处,那片被遗忘的冰封绝地之下,仿佛有什么古老而冰冷的意志,提前感知到了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于永恒的死寂中,悄然苏醒了一丝漠然而充满恶意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