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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汉阙惊澜 > 第64章 鄂邑设宴:笑里藏刀请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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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鄂邑设宴:笑里藏刀请仲父

上官桀府邸的密室,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收缩的冰冷石棺。烛火被刻意捻得只剩一点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上官桀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空间内疯狂踱步的身影。

他脚步沉重而凌乱,每一次踏地都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焦躁,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空洞而绝望的回响。额角、鬓边,冷汗依旧涔涔而下,浸湿了油腻散乱的发髻。

“死了…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他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声音干涩嘶哑。灭口带来的短暂麻痹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如同无底深渊般的恐惧。

他知道,这仅仅是堵住了一个缺口,更大的风暴正在霍光那无声的注视下酝酿。昭帝的洞察,霍光的“沉疴”,廷尉府追查的触角…每一件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大人…” 心腹谋士的声音带着同样无法掩饰的惊惶,如同惊弓之鸟,“使者虽除,然霍光…霍光毫发未损,更得陛下如此回护!昭帝亲口定音,此案…此案已难再翻!追查虽断,然霍光岂会善罢甘休?他必在暗中窥伺,等待我等露出更大的破绽!长此以往…我等…我等危如累卵啊!”

“闭嘴!本将军知道!” 上官桀猛地停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狠狠瞪向谋士,那目光中的疯狂几乎要将人吞噬,“翻案?翻个屁的案!现在不是翻案的时候!是生与死的时候!”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关节瞬间破裂,渗出丝丝鲜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理智的堤岸,随时可能将其彻底冲垮。“霍光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死的就是整个上官氏!明白吗?!”

谋士被上官桀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气势所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脸色更加惨白:“大人…您的意思是…”

“刺杀!” 上官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毁灭一切的决绝,“唯有刺杀!趁他还沉浸在陛下庇护的假象里!趁他还以为我等已被震慑!趁他…‘病’着!必须立刻动手!只有他死!只有霍光死了!我们才能活!才能翻盘!否则,你我,连同桑弘羊、长公主…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谋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刺杀霍光?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霍光府邸戒备森严,无异于龙潭虎穴!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然而,看着上官桀那双已经完全被恐惧和疯狂占据、闪烁着不顾一切凶光的眼睛,他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

“可是…如何动手?霍光府邸…” 谋士的声音干涩发颤。

“府邸?谁说要在府邸动手?” 上官桀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和疯狂,“他霍光不是‘病’着吗?不是闭门谢客吗?好!我们就给他一个…不得不出来的理由!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猛地转身,冲到书案前,抓起一支笔,手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墨汁滴落在粗糙的麻纸上,晕开一团污迹。他深吸几口气,强行稳住手腕,开始奋笔疾书。笔迹潦草而狂乱,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将军勋劳卓着,今蒙不白之冤,幸赖陛下圣明烛照,还公清白。妾(鄂邑)闻之,感佩涕零。思及大将军辅佐幼主,夙夜匪懈,劳苦功高,妾心难安。特备薄宴于长乐别苑,聊表寸心,兼为前番误会致歉。万望大将军念及先帝托付之重,勿辞劳顿,拨冗光临。庚午日酉时三刻,妾扫榻以待,恭候仲父大驾。”

写完最后一个字,上官桀如同虚脱般,将笔狠狠掷于地上,溅起几点墨星。他抓起那张还带着未干墨迹的请柬,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鄂邑长公主的请柬!以答谢霍光‘澄清冤屈’为名!措辞谦卑恭敬,甚至称他‘仲父’!霍光再托大,再称病,面对长公主以‘先帝托付’为名、如此‘谦卑’的致谢和道歉,他若再拒,便是骄狂跋扈,不敬宗室,不念旧情!他必来!他不得不来!”

谋士看着请柬上那刻意模仿长公主口吻、却字字暗藏杀机的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骨髓。这哪里是请柬?这分明是催命符!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长乐别苑…” 上官桀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即将得逞的、残忍的快意,“那里远离宫禁核心,守卫相对松懈,且是长公主私产,便于布置!就在那里设宴!就在那里动手!伏兵藏于回廊假山之后,刀斧手隐于帷幕之内!待霍光入席,酒过三巡…本将军亲自掷杯为号!” 他猛地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眼中凶光毕露,“届时,刀斧齐下!定要那霍光老贼,血溅当场!碎尸万段!”

“大人…长公主那边…” 谋士艰难地吞咽着唾沫,声音干涩。

“她?” 上官桀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她比我们更恨霍光!为了丁外人,她恨不得生啖霍光之肉!此事,她求之不得!你立刻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将这计策和请柬交给她!告诉她,成败在此一举!让她务必配合,将别苑布置妥当!还有,让她那个心肝宝贝丁外人,也一起‘作陪’!务必让霍光放松警惕!”

谋士看着上官桀那已经完全被疯狂吞噬的脸,知道再无退路。他颤抖着接过那张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请柬,深深一揖,转身如同逃离地狱般冲出了密室。

长公主府,暖阁。

鄂邑长公主斜倚在铺着昂贵白狐皮的软榻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珠光映照着她艳丽却因怨毒而显得扭曲的脸庞。丁外人跪坐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捶着腿,动作轻柔,眼神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恐和不安。自从假使者被杀的消息隐隐传来,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恐怖之中,长公主府更是风声鹤唳。

暖阁的门被猛地推开,带来一阵冷风。上官桀的心腹谋士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也顾不上行礼,颤抖着将那份请柬高高举起:“殿下!上官大人…上官大人有计!诛杀霍光…就在眼前!”

长公主慵懒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毒的匕首般锐利!她猛地坐直身体,一把夺过谋士手中的请柬,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过上面的文字。当她看到“答谢”、“致歉”、“仲父”等字眼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一种混合着狂喜、怨毒和病态兴奋的扭曲表情瞬间绽放!

“好!好计!哈哈哈!好个上官桀!” 长公主爆发出尖锐而癫狂的大笑,声音在暖阁内回荡,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攥着请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其捏碎!“霍光!霍光!你这老匹夫!本宫看你这回还如何躲!如何装!”

她猛地从软榻上站起,华丽的裙裾带起一阵旋风。夜明珠被随手扔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滚落一旁。她几步冲到谋士面前,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回去告诉上官桀!本宫应了!就在庚午日!就在长乐别苑!本宫要亲眼看着霍光死!看着他血溅五步!看着他人头落地!本宫要将他挫骨扬灰!” 她的话语如同诅咒,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还有!” 她猛地指向一旁吓得面无人色的丁外人,“你!去!亲自安排!把别苑里最好的厨子都叫来!把本宫珍藏的御酒都拿出来!把回廊、假山、花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本宫布置上最精锐的死士!刀要快!弓要硬!本宫要那别苑,变成霍光的葬身之地!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变得尖利刺耳。

丁外人看着长公主那完全陷入疯狂的脸,听着那令人胆寒的命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浑身冰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点着头,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长公主看着丁外人惊恐的背影,再次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她猛地转身,抓起案几上一个精美的玉壶春瓶,狠狠砸向墙壁!“哗啦!” 一声巨响,瓷片四溅!如同她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恨和即将爆发的毁灭欲望!

霍光大将军府,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着霍光平静无波的脸庞。他依旧端坐于书案后,手中那柄细小的银刀,稳定而规律地在竹简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坚固的壁垒,隔绝着外界的喧嚣与杀机。

张安世无声地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案前,躬身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却字字清晰:“大将军,长公主府有异动。上官桀心腹密会鄂邑长公主,长公主随后召见丁外人,情绪异常亢奋。同时,长乐宫别苑方向,有不明身份之人频繁出入,搬运器物,并有疑似军伍背景的健壮男子分批潜入,行动隐蔽。别苑内,长公主心腹正指挥人手,于回廊、假山、花厅等隐秘处,布置伏兵位置,搬运强弓劲弩。庖厨处,正大肆准备珍馐美馔,启封陈年御酒。”

霍光削竹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银刀划过竹片,带起细微的竹屑,动作稳定得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仿佛张安世禀报的,不过是明日天气如何这般寻常琐事。

“知道了。” 霍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一丝波澜。他将削好的竹简轻轻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枚。银刀再次落下,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

张安世看着霍光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神情,心中却如同明镜。他知道,那平静的表面之下,是早已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冰冷杀机。他不再多言,深深一揖,无声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跳跃着,将霍光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如同沉默的山岳。只有银刀划过竹片的细微声响,如同某种古老的、冰冷的计数,在寂静中回响,等待着那个名为“庚午日”的致命时刻的到来。那封裹着蜜糖、淬满剧毒的“答谢宴”请柬,尚未发出,其杀机,已然如同出鞘的利刃,清晰地映射在霍光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