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雪稍歇,铅灰色的天光勉强穿透云层,映照得黑风峡更显阴森。燕三带着两名最精于潜伏与伪装的暗卫,如同三只贴地游走的雪狐,借着嶙峋怪石与深积雪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葬魔渊东侧崖壁摸去。
根据冰芸提供的模糊方位,东侧崖壁是一片近乎垂直的冰封绝壁,常年累月的风雪在其上覆盖了厚厚冰层,光滑如镜,难以攀附。更有一股源自葬魔渊深处的阴寒煞气,如同无形的壁障,不断侵蚀着生灵的生机与神魂,使得此地连蚀灵教的巡逻队都甚少靠近。
燕三三人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甚至以特制的药粉掩盖了活人生气,如同三块冰冷的岩石,紧贴着崖壁底部,一寸寸地搜寻着。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只能依靠目力与经验,仔细分辨着冰层与岩壁的细微差异。
时间一点点过去,刺骨的寒意与无孔不入的阴寒煞气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与精神。一名暗卫嘴唇已然冻得发紫,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牙坚持。
就在搜寻了近两个时辰,几乎要绝望之时,燕三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一处被厚重冰雪覆盖、看似与周围并无不同的崖壁凹陷处。那里,隐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纯粹阴寒的……气流扰动!
他示意同伴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掌,并未运转真气,只是以肉身轻轻按在那片冰雪之上。
触手并非坚冰的绝对寒冷,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洞感!而且,那萦绕不散的阴寒煞气,在此处似乎也比其他地方稀薄一丝!
“是这里!”燕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压低声音道。
他示意两名暗卫在外警戒,自己则取出两柄特制的、铭刻着破甲符文的短凿,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覆盖的冰雪。冰雪坚硬如铁,清理起来极其缓慢,且不能发出太大动静。
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将表层近米厚的冰雪清除,露出了下方黝黑的、布满了苔藓与冰棱的岩石。而在岩石底部,一个仅容一人勉强匍匐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粗糙,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但显然已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阴寒煞气,混合着某种古老矿石的气息,从洞内弥漫而出。
寒髓暗道!找到了!
……
当燕三带回发现暗道的消息时,凌绝立刻做出了决断。
“时机紧迫,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亦是敌人戒备可能稍懈之时,我们便从暗道潜入!”凌绝看向冰芸,“你状态如何?”
冰芸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足以支撑。”
“好。”凌绝点头,随即对石猛吩咐,“按原计划,子时前一刻,你在西侧峡谷口制造动静,吸引敌人注意,声势可大,但接触即走,不可恋战。”
“放心吧会长!定让那群杂碎鸡飞狗跳!”石猛狞笑一声,领命而去。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子时将至,黑风峡西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与喊杀声!石猛率领数十名战堂精锐,如同猛虎出闸,对蚀灵教的一处外围哨卡发起了猛烈突袭!火光冲天,煞气翻涌,顿时将峡谷内大半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葬魔渊东侧崖壁下,凌绝、冰芸、燕三以及另外两名身手最好的暗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寒髓暗道的入口处。
“我先行,燕三断后。”凌绝低喝一声,毫不犹豫,身形一矮,便率先钻入了那仅容匍匐的漆黑洞口。冰芸紧随其后,燕三与两名暗卫依次跟上。
暗道之内,狭窄逼仄,空气污浊,弥漫着万年不化的阴寒与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四壁皆是黝黑冰冷的岩石,触手滑腻,生长着一些散发幽蓝微光的苔藓。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阴寒煞气,比之外界浓郁了何止十倍!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疯狂地刺向众人的经脉与神魂!
那两名暗卫虽也是先天好手,但进入不过数十丈,便已脸色青紫,牙关打颤,护体真气在煞气的侵蚀下摇摇欲坠,行进艰难。
“你们在此接应,不必再进。”凌绝察觉到他们的状态,立刻下令。两名暗卫如蒙大赦,艰难地退后一段距离,盘膝坐下,全力抵御煞气。
只剩下凌绝、冰芸与燕三继续深入。
冰芸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冰蓝光晕,那是玄冰一族的天赋,对阴寒之气有着天然的抵抗力,虽也感到压力,但尚能支撑。燕三则凭借其凝意境的修为与特殊的敛息功法,勉强抵御。
而凌绝,行走在这堪称绝地的煞气环境中,却仿佛如鱼得水!
他并未刻意运转功法抵御,反而放开了周身毛孔!那精纯浓郁的阴寒煞气涌入他体内,尚未能造成破坏,便被丹田内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气旋如同长鲸吸水般吞噬一空!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流转,将这些足以冻毙凝意境高手的煞气轻易化纳,反而补充着他消耗的真气,淬炼着他的肉身与经脉!
这寒髓暗道对他而言,竟成了一处另类的修炼宝地!他感觉自己的混沌之体在这极致阴寒的侵蚀与混沌之气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纯粹与强韧!
“你的体质……”冰芸感受到凌绝身上那近乎无视煞气的状态,冰蓝色的眼眸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凌绝没有解释,只是沉声道:“跟紧我,此地煞气有异,似乎越往深处,越是精纯,甚至……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魔念。”
他感知敏锐,察觉到这煞气并非单纯的阴寒能量,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极其隐晦、充满了暴虐与混乱的意志碎片,仿佛来自那被封印的玄冥古魔!这些魔念碎片无形无质,却能悄然影响人的心智。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以混沌之意守护自身与冰芸、燕三的灵台清明。
暗道蜿蜒向下,不知延伸向地底多深。沿途可见许多坍塌的矿洞支脉,被厚厚的冰层封死。空气越来越寒冷,煞气几乎凝成了黑色的雾霭,视线受阻,神识探查范围也被压缩到了极致。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凌绝脚步一顿,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通道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如同天然形成的洞窟。而在洞窟中央,并非通路,而是一潭漆黑如墨、粘稠如浆、不断冒着气泡的寒水!水潭不大,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神魂都要冻结的极致寒意,以及一种……活物般的贪婪与暴虐气息!
潭水边缘的岩石上,散落着几具早已冻成冰雕的骸骨,看其服饰,似乎是久远以前的矿工。
“这是……玄冥真煞凝聚而成的‘蚀魂寒潭’!”冰芸脸色微变,“古籍记载,此水至阴至寒,更能侵蚀神魂!暗道……难道被这寒潭阻断了?”
凌绝目光凝重地看着那潭漆黑的寒水。他能感觉到,潭水下方,似乎有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暗道很可能在潭底延伸。但这蚀魂寒潭给他的危险感觉,甚至超过了外面那些蚀灵教徒!
强行渡潭,恐怕连他都会有大麻烦!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那原本平静的潭水,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一张由漆黑寒水凝聚而成的、模糊而巨大的鬼脸,猛地从潭中探出,张开无声的巨口,朝着最前方的凌绝,噬咬而来!
寒潭之灵?亦或是……古魔逸散魔念的聚合体?
杀机,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