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骄傲的，华丽的孔雀，沉默了。
他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痴迷与向往的凤目，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刚刚才，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的“道”，彻底碾压了的，疯猴子。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羞辱，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在看到了，那，真正的，“道”之后，那发自本源的，最为纯粹的……渴望。
随他，走一遭？
他，孔宣。
凤族始祖，元凤的嫡子。
天地间，第一只，孔雀。
五行之理的，化身。
生来，便是这方天地，最为顶尖的，大能之一。
他，何曾，随过谁？
可……
他，又看了一眼那只猴子。
看了一眼那根，毫不起眼，却又散发着，足以将所有“理”，都一并打碎的，恐怖气息的，混沌的铁棒。
也看了一眼那，早已，被那猴子，一棒子，砸得，干干净净的，虽然贫瘠，却又，充满了无尽“生”之气息的，黄土地。
他知道。
这只猴子，与他，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他的道，是五行。
是这方天地，在刚刚诞生之后，所构筑而成的，最为根本，也最为稳固的……秩序。
而这只猴子的道，是混沌。
是那，五行之上的，更为广阔的，充满了无尽“可能”的……混沌。
他，若想，再进一步。
若想，真正地，迈出那，困扰了他，不知多少纪元的，最后一步。
他，便只能，跟着这只猴子。
去看看，那，五行之外的，真正的……风景。
“……好。”
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沙哑，也更加……艰难的音节，自他那高傲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那不是臣服，不是认输。
那只是，一个，最为纯粹的，求道者，在终于，找到了，那条，唯一可以，让他，走下去的路之后，所做出的，最为理智，也最为……无奈的，决定。
孙悟空，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诮与暴虐。
只有一种，在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虽然有些不听话，却又，实力不错的，“临时伙伴”之后，那独属于猴子的，纯粹的……愉悦。
他，没有再理会那只，还在为自己，那，刚刚才做出的，艰难的决定，而感到，无比复杂的，骄傲的孔雀。
他，转过了身。
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再一次，落在了那片，被他，一棒子，砸出来的，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之上。
他能感觉到。
那股，充满了“生”与“希望”的，最为纯粹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自那坑洞的最深处，涌了上来。
滋润着这片，早已，干涸了不知多少纪元的，贫瘠的，焦土。
也滋润着他那颗，同样是，刚刚才获得了“新生”的，混沌的……道果。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这种，充满了“生”与“希望”的，感觉。
“走吧。”
他懒洋洋地，说道，那语气，像是在，跟一个，刚刚才认识的，虽然有些不熟，却又，不得不，一同上路的，旅伴，打着招呼。
“这地方，”
他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灰色眸子，扫了一眼那片，正在缓缓恢复生机的，黄土地。
“还有不少，活儿，要干。”
孔宣，沉默了。
他，看着那只猴子，那，扛着一根烧火棍，像一个，乡下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猴子般的，背影。
那眼神里，所有的复杂与不甘，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在终于，认清了，自己，与眼前这只猴子，那，如同天堑般的，巨大的差距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收起了那，华美的，千色的，仿佛是这方天地，所有色彩的，集合体的……凤躯。
化作了一个，穿着一身，同样是，华丽的，五彩的羽衣，面容，俊美得，有些不真实的，神情，却，冰冷得，像一块万载玄冰的……青年。
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那只猴子的，身后。
他，孔宣。
成了这只猴子，在这片，西方的焦土之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护法。
虽然，只是，暂时的。
他们，又开始，走了。
一个，在前面，扛着棍子，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疯狂的农夫，用一种，最为原始，也最为粗暴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翻垦着这片，早已，板结了的，坚硬的……土地。
一个，在后面，负着双手，像一个，最为挑剔的，却又，最为尽职的，监工，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认真的姿态，审视着这片，正在缓缓恢复生机的，黄土地。
咚！
咚！
咚！
那一声声，沉闷的，仿佛是在，敲打着这方天地，那脆弱的脊梁的，闷响，在这片，死寂的，西方的焦土之上，再一次，响了起来。
那灵气，越来越多。
那生机，也越来越浓。
一些，早已，被那无尽的魔气，逼到了绝境的，最为卑微，也最为……顽强的，草籽，在感受到了那，久违的，温暖的，光之后。
竟也，鼓起了，它们，最后的，勇气。
探出了，一抹，虽然微弱，却又，倔强的……新绿。
孔宣，看着那抹新绿。
他那双，本是冰冷的，淡漠的凤目，微微地，波动了一下。
他，想不明白。
这只猴子，为何，要这么做？
他，明明，是混沌，是毁灭，是那，足以，将这方新天地，都彻底打回原形的，最为恐怖的……存在。
为何，又要，亲手，为这片，早已死去的土地，带来，新生？
他，不懂。
但，他知道。
这只猴子，与他，所见过的，任何，生灵，都不同。
也就在此时，那一声声，沉闷的，单调的，仿佛要将这无尽的岁月，都彻底，耗尽的，闷响，毫无征兆地，停了。
孔宣，猛地，抬起了头。
他，看向了那个，同样是，停下了脚步的，灰衣魔猿。
他看到，那只猴子，正皱着眉，看着自己手中那根，刚刚才，又砸开了一处，堵塞的地脉的，混沌的铁棒。
那眼神，像一个，正在，享用着一场，饕餮盛宴的，最为贪婪的，食客，突然，在自己，最为喜爱的一道菜里，吃到了一颗，硌牙的，石子。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纯粹的……不爽。
“怎么了？”孔宣，下意识地，问道。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那，本该是，冰冷的，高傲的声音，此刻，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好奇。
孙悟空，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根，同样在嗡鸣，同样在表达着，自己“不爽”的，混沌擎天棒，递到了眼前。
他，看到了。
就在那，乌黑的，深邃的，仿佛能将所有光芒都彻底吞噬的，棒尖之上。
一缕，金色的，细如发丝的，却又，锋利得，仿佛能将这方天地，都轻易撕裂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缠绕在那里。
那不是灵气，不是宝气。
是……一种，金。
一种，比他，所见过的，任何，金，都要更为纯粹，也更为……锋利的，先天庚金之气。
那气息，很淡，很弱。
却带着一股，与那，诛仙剑阵，同出一源的，纯粹的，极致的……杀伐之意。
孙悟空的眼睛，猛地一眯。
他那双，早已见惯了生死的灰色眸子里，所有的平静与愉悦，尽数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发现，那只，早已被他，打跑了的，狡猾的老狐狸，竟还在，自己的“后院”里，埋下了一颗，虽然不大，却又，足以，将他，这个“主人”，都炸个灰头土脸的，“雷”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杀意！
“罗睺……”
他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那声音，沙哑，却又，冰冷得，像那混沌未开之前，那永恒的，死寂。
“……还留了后手？”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贫瘠的，焦土。
落在了那，地脉的最深处。
那个，他，刚刚才，一棒子，砸开的，细小的，微不可查的……缺口。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那，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混沌魔猿的，道，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截，剑尖。
一截，早已，断裂了的，其上，布满了，古老的，斑驳的，锈迹的，却依旧，散发着，足以，将这方新天地，都彻底斩断的，无上杀伐之意的……剑尖。
那不是，诛仙四剑的，任何一柄。
那，是另一柄。
一柄，同样是，诞生于混沌，以那，三千魔神的，精血怨念，浇筑而成的，真正的……先天至宝。
一柄，足以，与那，盘古巨斧，争锋的，无上的……凶兵。
弑神枪的……残片。
孙悟空，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诮与暴虐。
只有一种，在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好好地，玩上一玩的，“新游戏”之后，那独属于猴子的，纯粹的……痛快！
他知道。
这盘棋，还没下完。
那只，狡猾的，老狐-狸，也还没，真正地，认输。
他，只是，换了个，地方。
布了一盘，更大的，也更……有趣的，棋。
“也好。”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像是在对自己说。
“便让俺老孙看看，”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足以将这方新天地，都彻底点燃的，绝对的……狂傲！
“你这老泥鳅，”
他顿了顿，那笑容，更浓了，也更……危险了。
“……究竟，还能，玩出些，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