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桃花源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宋清越站在自家小院里,望着厢房的方向若有所思。自从将重伤的周于渊带回来后,她一直悬着一颗心。
阿进,大牛,她招呼着刚吃完早饭的两人,有件事得跟你们商量。
三人走到院角的柿子树下,这里说话不容易被人听见。
关于那位伤者,宋清越压低声音,我想了个主意。咱们就装作不知道他是雍王,只当是个普通的路人。
大牛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惊呼出声。
他赶紧捂住嘴,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道:清越妹子,你这主意也太......太大胆了吧!他可是亲王啊!咱们这样装不知道,万一哪天被他察觉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宋清越神色坦然,目光坚定:正因为他是亲王,我才要这么做。你们想想,若是全村人都知道他是王爷,见面就得下跪,说话都得小心翼翼,那得多麻烦?咱们桃花源向来都是平等相待,何苦自找麻烦?再说了,
她顿了顿,他现在重伤在身,最需要的是静养,若是整天有人来跪拜请安,反倒不利于养伤。
阿进立即点头表示赞同:姑娘说得对。不知道就不必行礼,不知道就不必拘束。这对大家都好。况且...他看了眼厢房的方向,这位爷现在的处境,怕是不愿暴露身份。
大牛挠着头,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提议。
他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一拍大腿:仔细一想,清越妹子说得在理!咱们要是整天王爷长王爷短的,别说他自己不自在,就是咱们村里这些老实的庄稼人,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清越妹子,他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连亲王都敢假装不认识。
计议已定,三人便分头行动。当好奇的村民们前来打听时,宋清越统一回复:路上遇到的伤者,伤势太重,带回来请师父医治。等伤好了就送走。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村民们也都信了。毕竟在桃花源,互帮互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两天过去了,周于渊依然昏迷不醒,但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脸色已不再苍白如纸,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宋清越每天忙着指导村民种植棉花、采摘桑叶,只能抽空在早晚查看他的情况。翠翠负责按时熬药喂药,王掌柜则每日定时为他施针治疗。
这天中午,阳光格外明媚。
宋清越背着竹篓,带着阿进和几个年轻人去桑园采摘桑叶。临行前,她特意去厢房看了一眼,见周于渊仍在沉睡,便对王掌柜嘱咐道:师父,我去采桑叶,劳烦您多照看。
王掌柜正在院子里翻晒药材,闻言点头:去吧,这里有我。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王掌柜整理药材时发出的窸窣声响。阳光透过窗棂,在厢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周于渊的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简陋的农家小屋,土坯砌成的墙壁,粗糙的木制窗棂,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透过敞开的房门,他看见一位老者正在院子里整理药材,便试探着开口:老人家,他的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沙哑,这里是哪里?是您救了我?
王掌柜闻声走进来,见他醒来,欣慰地捋须笑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老夫都快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不是老夫救的你,你是我徒儿在路上捡到带回来的。
周于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立即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王掌柜连忙上前扶住他:别乱动,你伤得不轻。左肩下方的伤口尤其严重,差一点就伤到心脉了。
多谢您和您徒儿。周于渊靠在床头,谨慎地问道:不知......那些追杀我的人......
都解决了。王掌柜摆摆手,我徒儿说,那晚有三个黑衣人,都已经毙命。你是做什么的?怎么惹上这么厉害的仇家?
周于渊眼神闪烁,沉吟片刻才道:晚辈...晚辈是经商路过,被贼人劫掠,险些丧命。他虽然虚弱,但言语间仍保持着惯有的谨慎。
王掌柜虽觉他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商贾,但也不便多问,只是淡淡点头:既如此,你就在此好生养伤吧。说着朝外喊道:翠翠,熬些粥来。
不一会儿,翠翠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周于渊几日未进食,饿得厉害,接过粥碗便大口喝起来。
温热的粥水下肚,饿了几天的胃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慢些喝,王掌柜提醒道,你多日未进食,肠胃虚弱,需得慢慢适应。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宋清越和阿进采桑归来了。翠翠兴奋地迎上去:姑娘,哥哥,你们救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真的?宋清越又惊又喜,连忙放下背篓,我去看看!
阿进却有些犹豫:姑娘,我...我还是先去吃饭吧。说着便拉着翠翠往厨房走去。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位的伤者。
厢房内,周于渊正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王爷,他经历过无数险境,但此刻身处这间农家小屋,心中竟有些许忐忑。这里的一切都如此质朴,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当周于渊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不禁愣住了。
是你!宋二小姐!
宋清越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来王爷还记得民女。
周于渊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山村里,竟然会遇到曾经在怀远县衙为他治伤的宋清越。
这里是什么地方?周于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何会在此?
宋清越走进房间,在床前的木凳上坐下:这里是桃花源,我的家。至于为何会在此...她微微一笑,这话该我问王爷才是。您不是应该在怀远县养伤吗?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还伤成这样?
周于渊神色一凝,似有难言之隐。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窗外,阳光正好,院里的老柿子树上,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那匹被拴在树下的骏马好像感应到了主人醒来,不停地发出欢快的嘶鸣,马蹄轻踏着地面,显得格外兴奋。
宋清越看了眼窗外,笑道:您的马倒是比人还着急。这两日它一直守在外面,任谁靠近都要发脾气,唯独对给您送药送饭的人还算客气。
周于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追风跟随我多年,最是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