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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咱们来讲第八集。这一回,咱们说说那藏在“人影子”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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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了,冻得梆硬的牤牛河化开了,哗啦啦淌着冰凌碴子,日头也见了暖意。屯子里的人心,也跟着这天气活泛起来,似乎把去冬那些邪乎事儿都随着积雪一起化掉了。可有些东西,就像河底沉着的淤泥,表面水清了,底下却藏着更深、更黏稠的。

屯子南头住着个叫周福贵的,四十来岁,是个走村串乡的货郎。这人脑子活络,嘴皮子利索,总能从外面捣鼓些新鲜稀罕玩意儿回来,什么玻璃发卡、五彩丝线、带香胰子味的蛤蜊油,很受屯里大姑娘小媳妇的欢迎。他也因此成了屯子里见世面最多、消息最灵通的人。

可自打开春他跑了一趟南边的县城回来后,人就有点不对劲了。

最先发现的是他媳妇,周婶。她跟隔壁马婆子嘀咕,说福贵这趟回来,睡觉不打呼噜了。马婆子还笑她:“不打呼噜还不好?清静!”

周婶却愁眉苦脸:“不是那么回事!他……他睡觉没声儿,连气儿都像是憋着的,脸煞白,跟个纸人似的。我叫他,推他,得好半天才迷迷瞪瞪醒过来,醒了一头冷汗,眼神直勾勾的,问他咋了,他就说累。”

这还不算,以前周福贵走街串巷,那破锣嗓子能喊半条街,现在吆喝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听着像是捏着鼻子学女人唱戏,调子还老跑偏,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收钱找零,那手伸出来,手指头勾勾着,动作慢吞吞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更邪门的是,有人发现,周福贵那影子,不对劲!

那天日头足,他挑着货担从屯中间过,身后拖着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可那影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比他本人胖出一圈,像个臃肿的黑球;有时候又会突然拉得细长,扭动几下,像是要挣脱他的脚底板自己溜走。甚至有一次,二狗蛋他爹亲眼看见,周福贵明明站着没动,他那影子的一只手,却自己抬起来,挠了挠“头”!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屯子。大家再看见周福贵,眼神都变了,买东西也躲躲闪闪,不敢多跟他搭话。背后都说,周福贵这是被“脏东西”跟上了,怕是“影子让人借走了”。

这话传到了周婶耳朵里,她吓得六神无主,哭着跑来我家找姥姥。

“老婶子,您可得救救福贵啊!”周婶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现在白天都迷迷糊糊,晚上就更吓人,有时候半夜坐起来,对着墙嘀嘀咕咕,说的都不是人话!我瞧着……我瞧着他那影子,夜里好像比白天还活泛……”

姥姥让周婶慢慢说,仔细问了周福贵这趟去县城都经过了哪些地方,有没有在荒山野岭、古庙废宅歇过脚,或者捡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婶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有!他说回来那天贪近了,走了老河道那边一片乱葬岗子,还在一个塌了半边的破土地庙里靠着歇了歇脚!他说当时就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脊梁骨爬……”

姥姥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让周婶先回去,看好周福贵,天黑就别让他出门了。

第二天晌午,姥姥带着我,去了周福贵家。周福贵正坐在炕上,眼神发直,对着窗户纸发呆。日头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后投下一条浓黑的影子。那影子静静地贴在地上,乍一看没什么异常,可盯着看久了,就觉得那黑影的轮廓边缘,似乎在微微地、不易察觉地蠕动,像是一滩粘稠的、活着的墨。

姥姥没跟周福贵多说话,只是围着那影子走了两圈,又看了看周福贵的脸色和眼神。她让我去外头,折一根三年以上的桃树枝来,要带尖儿的。

我赶紧跑出去,在自家后院那棵老桃树上,撅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枝条。

姥姥接过桃树枝,又让周婶打来一盆刚从井里提上来的凉水。她拿着树枝,在水面上虚划了几个符号,然后,示意周婶把周福贵扶到炕沿坐着,双脚离地。

周福贵懵懵懂懂,被他媳妇扶着坐好。

姥姥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厉,猛地将手中蘸了井水的桃树枝尖,朝着周福贵脚边那道蠕动的黑影,狠狠一刺!

“嗷——!”

一声非人非兽、极其尖锐凄厉的惨叫,陡然在屋子里炸响!那声音不是从周福贵嘴里发出的,倒像是从地底,或者直接从那道影子里钻出来的!

与此同时,周福贵浑身剧烈地一颤,双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而他脚边那道黑影,被桃树枝刺中的地方,竟然像是被烧灼了一样,冒起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焦臭味的黑烟!整个影子剧烈地扭曲、翻滚起来,像是活物受了重创!

“按住他!”姥姥对吓傻了的周婶喝道。

周婶这才反应过来,死死抱住昏厥的周福贵。

姥姥毫不手软,又用桃树枝蘸了井水,一下一下,不断地抽打、点刺那道扭曲的黑影,每一下,都伴随着那尖厉的惨叫声和一股股冒出的黑烟。

直到那黑影不再扭动,惨叫声也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消失,姥姥才停了手。

地上的影子,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和形状,静静地贴着地面,不再有任何异样。

姥姥累得气喘吁吁,额上见汗。她把那根已经变得有些发黑的桃树枝扔进水盆里,吩咐周婶:“等他醒了,把这盆水端到十字路口泼了。记住,泼完直接回家,别回头。”

周福贵是傍晚醒的,人虚脱得像是大病了一场,但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浑浑噩噩,记不真切了。只是他睡觉重新打起了呼噜,吆喝声也变回了原来的破锣嗓子,那影子,也再没作过妖。

后来姥姥跟我说,周福贵这是在乱葬岗被一个道行不深的“影魅”给缠上了。那东西没啥大本事,就喜欢藏在人的影子里,吸食人的精气,模仿人的形态,时间久了,就能把人耗成空壳,它自己则借着影子活过来。

“人啊,走夜路,过险地,心里得存着三分敬畏。”姥姥望着窗外复苏的大地,慢悠悠地说,“有些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喜欢往那阳气弱、心神不宁的人身上凑。影子都不稳当了,这人,还能稳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