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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北镇的医巫闾山,山坳里长着棵老槐树,树干要三个人合抱,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只摊开的大手。山下大榆树屯的人都说,这树记仇,谁要是动了它的枝子,就得用“等价的东西”还,不然准出事——这说法,是打民国那时候传下来的。

屯里老刘家的爷爷,年轻时是个樵夫,民国十七年冬天,雪下得齐腰深,家里快断粮了,他就揣着斧头进了山。路过老槐树时,见一根枯枝垂得低,够着就能砍,心想“枯枝不算伤树”,就把那枝子砍了,背回家当柴烧。

当天夜里,老刘爷爷就发起了高烧,说胡话,总喊“树枝缠脖子”。请来的先生摸着脉说:“这是树神讨债呢,枯枝也是它的肉,得还。”家里人急了,凑了半袋小米,撒在树根下,又烧了三炷香,念叨着“多还点,别再找上人”。可老刘爷爷烧还是不退,迷迷糊糊里总说“不够,不够”。

后来有个路过的游方道士,看了看老槐树,又看了看病人,指着树干上一个树洞说:“里面有东西。”胆大的邻居爬上去掏,掏出只冻僵的小狐狸,毛色像雪一样白,爪子上还缠着点槐树皮。原来老刘爷爷砍的枯枝,正好是这狐狸的窝,枝子断了,狐狸摔下来冻晕了。

家里人赶紧把小狐狸抱回家,用棉袄裹着,喂热米汤。第二天狐狸醒了,老刘爷爷的烧也退了。从那以后,老刘家每年都要往树下送一篮新摘的野枣,说是“给狐狸当口粮”。那只白狐狸,后来总在树周围晃,见了刘家人就摇尾巴,像认识似的。

这事儿过了三十年,到了1960年,屯里要修水库,规划路线正好对着老槐树。推土机都开到山下了,夜里司机就做了个梦,梦见个白胡子老头,指着他说:“我这儿有三百六十圈年轮,一圈记着一个人的事,你推了我,这些事往哪儿搁?”司机醒来吓出一身汗,跟队长说了,队长不信,亲自带着人去看树,围着树转了三圈,发现树干上真有圈特别深的年轮,像道疤。

“这是光绪三年的旱年,”队长他爹突然开口,“那年山下饿死不少人,就这树底下,总有人来讨水喝,听说树洞里常渗出点水来。”最后水库改了道,绕着老槐树走,施工的时候,还真有只白狐狸在远处看着,等树周围清场了才走。

现在那棵老槐树还在,树干上的树洞被人用木板挡着,里面总有些野果子,是屯里人特意放的。有人说见过白狐狸的后代,还跟当年那只一样,见了刘家人就凑近,见了外人就跑。去年春天,有个城里来的年轻人想拍树洞里的照片,刚把手机伸进去,就掉了只毛毛虫在手上,吓得一哆嗦,手机摔在地上屏裂了——屯里人就笑:“你看,树又记上账了吧?”

其实啊,医巫闾山的树,长得慢,活得久,山里的狐兔、鸟雀都靠着它们活,人要是伤了树,断了小动物的窝,可不就像欠了债?老辈人把这叫“树债”,说到底,是怕后人忘了:山里的草木鸟兽,跟咱过日子一样,都得互相捧着,才活得下去。这道理,藏在那些“讨债”的传说里,比书本上的字还实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