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海之滨，在现实世界的维度里，虚寂帝王，正以君临天下的姿态，享受着它即将到来的胜利。
它的身躯，如同一座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恶意构筑的山峦，矗立在天地之间。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掀起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风暴。它的每一次心跳，都会让整个世界的法则，为之颤抖。
在它的脚下，是百万妖魔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汐。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将人类最后的防线，撕扯得支离破碎。城市在哀嚎，大地在流血，天空被异界裂隙投射下的、永不消散的暗红色光芒所笼罩。
这是一个末日般的景象。一个属于“虚寂”的、即将到来的永恒。
虚寂帝王，这个由归一会教主与虚寂之主融合而成的、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受着体内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澎湃的力量，发出了满足而又狂喜的低吼。
它已经能感觉到，现实世界的“壁障”，在它的力量冲击下，正在变得脆弱。它只需要再发动一次总攻，就能彻底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将整个星球，都化为它专属的“虚寂领域”。
它高高举起那只由混沌浊流凝聚而成的、足以遮蔽天空的巨手，准备对那座还在负隅顽抗的龙城司旗舰，下达最后的审判。
然而，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达到顶峰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那只足以碾碎山脉的巨手，在半空中，猛地一僵。
一股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它。
它感觉……自己“断线”了。
那个一直以来，为它提供着无穷无尽力量的、位于虚界深处的“源头”，那个它称之为“主”的、伟大的虚寂之主意识……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被“同化”了。
它感觉到了一股全新的、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意志，取代了它原本的“主”。那股意志，不再冰冷，不再空洞，不再只有纯粹的“终结”欲望。那股意志里，竟然……充满了“温度”。
“不……”
虚寂帝王那由无数怨灵组成的、狰狞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与不安。
它试图重新连接那个“源头”，但它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地“隔绝”开来。它就像一个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虽然体内还残留着最后的电量，但它已经失去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它那山峦般的巨大身躯，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川，开始……融化、剥落。
那些构成它身体的、最精纯的混沌浊流，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虚界的方向，倒流而去。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黑洞，正在将它的一切，都吸回去。
“吼——！！！”
它发出了不甘的怒吼，试图用自己的意志，阻止这股力量的流失。但它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它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
它那遮天蔽日的身躯，开始“缩水”。
从一座山峦，缩小到一座高楼。
从一座高楼，缩小到一个巨人。
从一个巨人，缩小到一个……普通人的大小。
它脚下那百万妖魔组成的黑色潮汐，也失去了主人的意志控制，瞬间陷入了混乱。它们开始互相攻击，互相吞噬，整个妖魔大军，从一支无坚不摧的侵略者，变成了一片自相残杀的、混乱的屠宰场。
在远处的龙城司旗舰上，那些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的、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们只看到，那个如同神明般不可战胜的“虚寂帝王”，正在以一种屈辱而又可笑的方式，不断地“缩小”。它那曾经让世界绝望的威压，正在迅速地消散。
在镇妖塔的顶端，在叶宸的意识宇宙中，“连锁反应”已经完成，“万象归一”已经达成。他，成为了新的“混沌”本身。
而在现实世界，这股“归一”的伟力，直接作用在了虚寂帝王的身上。
它不再是虚寂之主的“代理人”，它只是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充满了杂质的“垃圾”。
当它的身躯，缩小到和普通人差不多大小时，它终于停止了萎缩。它那由混沌浊流构成的、虚幻的身体，变得透明、暗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它，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
它不明白。
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它不明白，那个曾经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类，那个充满了软弱、恐惧、不舍的“低等生物”，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它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只剩下怨毒与不甘的、空洞的眼睛，望向了镇妖塔的方向。
它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为……什……么……”
它张开了嘴，发出的，不再是那震耳欲聋的咆哮，而是一阵沙哑的、仿佛漏风般的、充满了无尽困惑的质问。
“我……是……终……结……”
“我……是……永……恒……”
“为……什……么……会……输……给……你……们……这……些……短……暂……而……又……卑……微……的……存……在……”
它得不到回答。
它只看到，在镇妖塔的顶端，那个它最痛恨的身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超越了所有情感的、如同宇宙般深邃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嘲讽，任何胜利宣言，都更让它感到……恐惧。
因为它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它看到了“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守护”，看到了“传承”。
它看到了……“人性”。
“不——！！！”
它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怒吼。
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声……充满了无尽困惑、不甘与恐惧的……宇宙级的悲鸣。
这声悲鸣，没有再摧毁任何东西。它只是，像一阵风，吹过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然后，虚寂帝王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形态。
它化作了一缕缕黑色的烟雾，被一股从镇妖塔中扩散而出的、纯净而又充满了生命力的混沌本源光芒，彻底地、干净地，净化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天空中的异界裂隙，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迷雾，缓缓地闭合。那笼罩了世界许久的、不祥的暗红色，也终于褪去，露出了它背后，那片久违的、蔚蓝的天空。
在东海之滨，幸存下来的人类，从废墟中，从掩体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们抬起头，看着这片重归平静的世界，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紧接着，第一缕穿透阴霾的、纯净的晨光，洒在了这片满目疮痍，却又重获新生的土地上。
一个新的纪元，开始了。
（第46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