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烛火摇曳了一夜，老祭司的吟唱声混着窗外的风声，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歇止。
林萧守在灵堂外，看着士兵们轮流换岗，每个人经过灵榻时，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对着陈磊和牺牲弟兄的遗体深深鞠躬——那些凝固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暗褐，像一道道未愈的伤疤。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城主府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
金色的光纹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土城笼罩其中。
林萧抬头望去，只见城主府密室的屋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云霄，与晨光交织出淡淡的紫晕，连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
“成了！”叶柔的声音从城主府方向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尾音却因灵力消耗有些发颤。
林萧转身往城主府走，刚穿过两道门，就见灵汐从密室里走出来。
她白衣上沾着些灰尘，九条狐尾微微下垂，显然耗损不小。
手里握着块半透明的阵盘，盘上的符文正随着灵力流转，发出“嗡嗡”的轻响，像有生命在跳动。
“传送阵已布好核心阵眼。”灵汐把阵盘递给林萧，指尖划过盘上的纹路。
“只需往阵眼注入灵力，就能与龙渊星盟的主阵呼应，最快一刻钟就能传过来人。”
林萧接过阵盘，入手冰凉，符文的触感像是活的，在掌心轻轻跳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阵盘里蕴含的空间之力——那是灵汐用九尾狐本源灵力催动的，稳得惊人。
“辛苦你了。”林萧把阵盘收好，“我这就派人通知星盟，让第一批援兵做好准备。”
“不急。”灵汐摇了摇头，狐尾轻轻扫过地面的符文。
“墨屠应该已经察觉到传送阵的气息了，他不会给我们从容调兵的时间。”
话音刚落，城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
那声音不同于骨龙的嘶吼，带着某种兽类的狂怒，压得人胸口发闷。
林萧和灵汐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城墙。
城楼上，士兵们已经拉紧了弓，云瑶站在箭塔顶端，长弓直指西北方向的沙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是墨屠！他带了新的东西来！”
林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沙丘尽头的黑暗中，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闪烁，密密麻麻竟有上百只。
那些身影矫健如狼，却长着蝙蝠般的翅膀，爪子在沙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正是墨屠用黑暗能量催生的“影翼兽”。
而在影翼兽群后方，墨屠站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手里的骨杖比昨日更长了些，杖尖的黑雾几乎凝成了实体。
他身边还站着个身披黑甲的人，身形高大，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手里握着柄巨斧，斧刃上滴落的黑色液体在沙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那是……鬼面将！”陈岩的声音带着震惊，他刚从灵堂过来，眼眶还有些红。
“传闻墨屠早年收服的手下，据说曾以一己之力屠过三座城！”
灵汐的脸色沉了下来，九条狐尾在身后展开，金色的绒毛微微炸开。
“影翼兽速度极快，擅长夜袭，加上鬼面将的蛮力，这是想趁我们刚布好传送阵，还没站稳脚跟时强攻。”
“诺雪，聚灵阵还能支撑多久？”林萧喊道。
聚灵阵中央的诺雪摇了摇头，幽蓝晶石的光芒比昨日黯淡了不少，声音带着疲惫。
“灵气消耗太大，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时辰。”
“足够了。”林萧握紧了短剑，目光扫过众人。
“云瑶，压制影翼兽的翅膀，别让它们靠近城墙；苏璃，用蚀骨粉对付影翼兽的爪子；陈岩，带一半人守传送阵，绝不能让它们靠近城主府；灵汐长老，麻烦你牵制鬼面将；剩下的人，跟我守住正面城墙！”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墨屠似乎等不及了，骨杖猛地顿地，黑雾如潮水般涌向影翼兽群。
那些影翼兽被黑雾笼罩后，眼睛的绿光变得更加刺眼，发出一声齐鸣，扇动翅膀朝着土城飞来，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遮住了半边天。
“放箭！”林萧一声令下。
城楼上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出，云瑶的穿云箭更是精准，每一支都正中影翼兽的翅膀。
被射中的影翼兽失去平衡，从空中摔落，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影翼兽数量太多，很快就有几只冲破箭雨，扑到了城墙边，爪子抓在砖墙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指甲缝里的黑汁顺着墙砖往下流。
苏璃及时撒出蚀骨粉，粉末落在影翼兽的爪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些爪子瞬间溃烂，影翼兽惨叫着摔了下去，落地时已经没了气息。
就在这时，鬼面将动了。
他抡起巨斧，朝着城墙猛地劈来，一道黑色的斧气呼啸着飞过沙丘，撞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砖石飞溅，竟被劈出一道数丈长的缺口！
“拦住他！”灵汐的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城墙外，九条狐尾展开如金色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鬼面将的第二斧。
狐尾与斧气碰撞，发出震耳的轰鸣，灵汐被震得后退了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金色的绒毛上沾了点点猩红。
“有点意思。”鬼面将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巨斧再次举起。
“不过，还不够。”
影翼兽趁着众人注意力被鬼面将吸引，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陈岩早有准备，指挥士兵用铁板挡住了窗户，影翼兽撞在铁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一时没能冲进去。
“林萧！它们想毁传送阵！”陈岩的声音带着焦急，手里的长枪刺穿了一只漏网的影翼兽。
林萧刚砍断一只影翼兽的脖子，闻言立刻看向城主府方向，只见有几只影翼兽已经绕过铁板，钻进了府门。
他心里一紧，正要冲过去，却被几只影翼兽缠住，短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白光，才勉强逼退它们。
“我去！”叶柔的逍遥扇突然展开，金色的骨片在空中连成一道光链，将缠住林萧的影翼兽捆了起来。
“你守住这里，传送阵我来护！”
她的身影如一道金光，朝着城主府飞去，扇骨扫过之处，影翼兽纷纷落地。
可就在她快要冲进府门时，鬼面将的巨斧突然劈出一道斧气，直奔她的后心而来。
“小心！”灵汐的狐尾及时卷住了叶柔的腰，将她拉到一边。
斧气擦着叶柔的衣角飞过，劈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瞬间化为粉末，碎石溅了一地。
叶柔惊魂未定，刚站稳脚跟，就见一只影翼兽从府内冲了出来，爪子直指传送阵的阵眼。
她想也没想，折扇往前一送，金色骨片刺穿了影翼兽的喉咙，可影翼兽临死前的爪子，还是在阵盘上划了一道痕迹。
阵盘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了几分，灵力波动变得紊乱起来，连冲天的光柱都晃了晃。
“不好！”灵汐的脸色变了，“传送阵的连接断了！”
墨屠的笑声从沙丘那头传来，带着得意的癫狂。
“林萧，没有传送阵，我看谁还能救你！今天，就是你们龙渊星盟的死期！”
城墙上，士兵们的箭矢渐渐稀疏了，不少人已经累得弓都拉不开。
影翼兽还在源源不断地飞来，鬼面将的巨斧一次次劈在城墙上，缺口越来越大，砖石落得像下雨。
林萧一剑刺穿最后一只影翼兽的眼睛，喘着粗气看向四周。
叶柔被鬼面将缠住，左躲右闪；灵汐为了护她，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金色的狐毛被血浸透；苏璃的药粉快用完了，正用匕首艰难地抵挡影翼兽，手臂上添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陈岩守在传送阵旁，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却依旧死死挡在阵前；诺雪的聚灵阵光芒越来越弱，幽蓝晶石像是随时会熄灭。
难道真的要输了吗？林萧看着灵堂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陈磊平静的脸。
不，不能输！
他突然想起灵汐说的话，传送阵的核心阵眼还在，只是连接断了。
如果……用更强的灵力重新激活呢？
林萧的目光落在聚灵阵中央的诺雪身上，声音带着决绝。
“诺雪，把聚灵阵剩余的灵气，全部注入传送阵！”
诺雪一愣：“可是这样，聚灵阵就彻底废了！”
“没时间了！”林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相信我！”
诺雪咬了咬牙，噬魂法杖猛地插入阵眼，幽蓝晶石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光芒亮得刺眼，聚灵阵的灵气如决堤的河流般涌向城主府的方向，连空气都泛起了蓝色的涟漪。
林萧同时冲向传送阵，将全身灵力注入阵盘。
他能感觉到灵力在体内疯狂燃烧，经脉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可他没有停下。
阵盘上的裂痕在灵气冲刷下，渐渐开始愈合，符文重新亮起，比之前更亮，甚至透出了金色的光！
“嗡——”
传送阵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光柱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的光芒比昨日更盛，甚至在半空中打开了一道旋涡状的门。
门后隐约能看到龙渊星盟的城楼，无数穿着星盟铠甲的士兵正举着兵器，眼神锐利如锋，准备冲出来。
墨屠的脸色终于变了，骨杖都有些握不稳。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萧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
“你忘了，龙渊星盟的人，从来不会认输。”
旋涡状的门越来越大，第一个星盟士兵已经冲了出来，手里的长枪精准地刺穿了一只影翼兽的翅膀。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源源不断的星盟援兵从传送阵涌出，甲胄碰撞声、兵器交击声瞬间响彻土城，很快就与影翼兽战在一处。
灵汐看到援兵，精神一振，狐尾展开如金色大伞，金光比之前更盛，竟硬生生逼退了鬼面将，尾尖扫过之处，黑雾都在消融。
“该轮到我们了！”
云瑶的穿云箭带着破空声，精准射中了墨屠的骨杖，杖尖的黑雾一阵紊乱，像是被打散的蛛网；苏璃撒出最后的药粉，将几只影翼兽化成了脓水，药粉袋空了，她就捡起地上的断刀继续砍；陈岩带着援兵冲向鬼面将，长枪如林，逼得他连连后退，身上的黑甲都被戳出了几个洞。
墨屠看着越来越多的星盟士兵，知道大势已去。
他怨毒地瞪了林萧一眼，骨杖一挥，黑雾卷起鬼面将和剩余的影翼兽，朝着沙丘深处逃去。
“林萧，这笔账，我记下了！”
林萧没有去追。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渐渐缩成黑点的黑雾，又望向灵堂的方向，终于松了口气。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城墙上的血迹上，泛出淡淡的金光，像一层温柔的包裹。
灵汐走到他身边，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笑了笑，狐尾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看来，你的星盟，比我想象的更顽强。”
林萧望着远处的沙丘，握紧了手里的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只是开始。墨屠跑不了，我们欠陈磊和弟兄们的，迟早要让他还回来。”
传送阵的光芒还在继续，星盟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包扎伤口。
灵堂的烛火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告诉逝者：别怕，我们赢了，接下来的路，我们会替你们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