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援队出发后的第三十日，四象台的晨雾尚未散尽，碎星原的传讯符便再次亮起。这一次，驻守弟子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空间裂缝……出来了好多灵船！至少三十艘！”
李慕然与阿木赶到时，只见空间裂缝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停靠着三十艘灵船，船帆上虽布满破洞，却依旧能看出不同的宗族标识——显然来自北域的各个势力。灵船刚一落地，舱门便如同蜂巢般打开，源源不断的修士涌了出来，很快在空地上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
“清点人数！”李慕然沉声下令。负责登记的弟子拿着玉简，手忙脚乱地记录着，半晌才抬起头，声音发颤：“李队长，初步清点……约有两万人！”
两万人。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东域与南域加起来，核心修士也不过三万余人，这一批北域修士，几乎抵得上两域的大半力量。
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修士的修为普遍不高。大多是元婴期到化神期，大乘期初期的不足千人，且个个面带菜色，不少少年修士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显然是被提前推上战场的后备力量。
“是各宗各户的有生力量。”阿木的因果线扫过人群，银线交织出无数细碎的节点，“他们中很多人从未经历过大战，是被强行从家族中带出来的。”
一名背着巨大石斧的少年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中年修士扶住。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修为刚到元婴期，手腕上还戴着母亲编织的平安绳，此刻却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别害怕，到了东域就安全了。”中年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断了骨头，却连块夹板都没有，只用破布草草缠着。
李慕然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北域能在短短三十日内转移出两万人，说明前线的情况已危急到必须动用最基础的力量，而这些少年修士，本该在宗族的庇护下慢慢成长。
“周长老呢？”陈巧四处张望，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在最后一艘船上。”驻守弟子指着裂缝处，一艘最破旧的灵船正缓缓驶出，船头站着的正是周长老，只是他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太多，左臂空荡荡的，显然是在战斗中失去了手臂。
“周前辈！”众人连忙迎上去。
周长老看到他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右手捂着流血的伤口：“别管我……先安置这些孩子。北域的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我们是拼了命才把他们送出来的。”
他咳了几口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魔将的大军太猛了，墨衣前辈和金猊前辈把所有渡劫期修士都派去填缺口，才换得我们转移的时间。”
“这些孩子……”李慕然看着那些缩在大人身后的少年，“他们的家人呢？”
周长老的声音低沉下来：“大多……没能出来。北域的宗族规矩，男人战死，女人守家，孩子……必须活下去。”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哭着拽住一名东域弟子的衣角，手里举着半块啃剩的灵米饼：“姐姐，我爹娘说会来找我的，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忘了路？”
弟子眼圈一红，蹲下身轻声安慰：“他们在路上呢，很快就到。”
这样的场景，在人群中处处可见。失去亲人的恸哭、对未来的迷茫、对战争的恐惧，像沉重的阴霾笼罩着整个碎星原。
“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待太久。”阿木低声道，“负面情绪会引来魔气。”
李慕然立刻下令：“星梭舟不够用，传讯四象台，让所有能载人的灵舟都过来！先把孩子们和伤员送回去，安排在坊市东侧的空置院落，那里灵气相对温和。”
“我去调配物资！”陈巧转身冲向传讯符，“让丹房多熬些安神汤，再准备些灵米和肉干，他们看起来很久没吃饱了。”
雷破则走到那些中年修士面前，沉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心里苦，但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你们是这些孩子的依靠，得支棱起来！谁擅长体修？跟我去搭建临时营房，总不能让孩子睡在露天！”
北域修士们沉默片刻，一名断了胳膊的壮汉率先站出来：“我来！北域汉子没那么孬！”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响应。他们忍着伤痛，用残存的灵力搬运石块、砍伐树木，在碎星原上搭建起简陋的营房。少年修士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捡拾枯枝、打水做饭，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地渐渐有了生气。
灵舟一批批赶来，将伤员和孩子送往四象台。当最后一批灵舟消失在天际时，夕阳已染红了碎星原。周长老靠在一块巨石上，望着空间裂缝的方向，喃喃道：“希望……下一批能多出来些战力。”
李慕然握住他的手，星力注入他体内，缓解着伤痛：“会的。只要我们还在，北域就还有希望。”
但他心里清楚，这两万名低阶修士的到来，意味着北域的有生力量已近枯竭。下一批，会是最后的残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