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时已近亥时,新城的石板路被火把烧得通红,连墙砖缝隙里都透着暖光。
鹰烈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酒楼,指尖还残留着酒杯的凉意——方才族老们劝酒的架势,比部落议事时的争执还烈。
他刚要翻身上马,一阵“滋滋”声裹着肉香突然飘来,像只无形的手勾住了他的脚步。
不远处的空地上架着十几口烤炉,火光映得围炉的人脸上发烫。
穿狐袍的小伙正握着木签翻动肉串,油脂滴在炭火上溅起金红火星,孜然混着肉香往鼻腔里钻,勾得人喉结不自觉发紧。
鹰烈驻足,目光黏在烤炉上油亮的羊肉串上——他在鹰部落当王子时,吃的都是整只炙烤,肉熟没熟全凭经验,从没见过把肉切成小块串在木签上烤的,更别说那撒在肉上、闻着就开胃的褐色粉末。
“这是……什么吃法?”鹰烈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
“鹰王子,这是咱华夏的烧烤!”
穿羊皮的汉子眼尖,立刻笑着上前,手里递来一串刚烤好的羊肉串。
“有羊肉、牛肉,还有刚从黑海里捞的鲜鱼,您先尝尝,不要钱!”
这汉子是烧烤摊的掌勺李老栓,手上的老茧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年跟炭火打交道的人。
鹰烈接过肉串,指尖触到温热的木签,咬下一口——肉汁瞬间在嘴里爆开,孜然的辛香裹着羊肉的鲜嫩,连肉筋都烤得软嫩,比族里祭祀时烤的整羊还入味。
他心里暗惊:鹰部落一头牛能换十张狐皮,供五户人过冬,这烤肉要是换物资,怕是也便宜不了,可这味道,确实值当。
赤炎这时也凑了过来,大踏步的动静惊飞了炉边的飞虫。
他目光直勾勾落在烤炉旁卧着的烤全羊上——羊皮烤得金黄发脆,用刀轻轻一挑就裂开,油珠顺着肉缝往下淌,落在炭火上又是一阵“滋滋”响。
“这烤全羊怎么换?”他嗓门大,一开口就引了周围人目光。
“一只烤全羊换一头牛!”李老栓笑得更欢,手里的铁签子还在翻动肉串,“要是想配果酒,一杯换五头山羊,一瓶换十头牛——这果酒用甜葡萄酿的,十斤果子才出一斤酒,得发酵三个月呢!”
这话刚落,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抱怨:“一头牛够我们青禾部落吃半个月,你们超级部落倒好,换只羊就吃了。”
说话的是个穿狼皮短打的少年,怀里还抱着个陶碗,碗里只有几块干硬的麦饼。
赤炎当即瞪了过去:“你小子懂什么?这肉是你一辈子没吃过的好东西!”
少年也不怕,梗着脖子反驳:“再好也不能糟践物资!去年冬天我们部落饿死三个人,要是有头牛……”
“行了。”林羽的声音适时插进来,他刚和二王子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两串烤玉米,“李叔,往后给弱小部落设个平价摊,烤串不需要用太多贵的香料,配点盐就行,用野果,羊,兔,野鸡换,烤全羊按人头分,半头牛就能换。”他把烤玉米递给少年,“先尝尝,垫垫肚子。”
这是林羽在集市发现得,就换了过来,亲自烤着尝尝久违的味道。
少年愣了愣,接过玉米咬了一口,甜香瞬间漫开,眼眶一下子红了。
赤炎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刚才的火气消了大半:“还是林羽少族长考虑得周到。”他转头冲李老栓喊,“那给我来一只烤全羊,再拿两瓶果酒!”
大手一挥,丝毫没犹豫——赤焰部落牛羊多,一头牛换顿好的,值了!
青松长老这时也被烤鱼勾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个账本,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算着。
那鱼烤得金黄酥脆,鱼腹鼓鼓的,用筷子一拨就露出雪白的鱼肉,连鱼骨都透着香。
“小伙子,这鱼看着没去内脏,怎么不腥?”他常年跟物资打交道,凡事都爱问个明白。
正在给鱼刷油的年轻姑娘抬起头,是华夏部落负责水产的阿杏。
她拿起一条刚烤好的鱼,用刀轻轻挑开鱼腹:“长老您看,鱼内脏早清干净了,我们往鱼肚子里塞了紫苏叶、野葱和姜片,既能去腥味还能提香,烤之前还用果酒和生姜腌过半个时辰呢!”
她说着把紫苏叶挑出来递过去,“这紫苏只有咱华夏后山有,平时煮水喝还能治咳嗽,您闻闻?”
青松长老捏着紫苏叶凑近鼻尖,一股清香味冲散了酒气,他立刻追问:“这紫苏种子能换吗?我想带些回部落种。我们部落西边有片向阳坡,应该能种。”
“能换!明天拍卖会上有商铺卖种子,我还能给您带份种植图,啥时候浇水、咋施肥都写得明明白白。”
阿杏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您部落种出紫苏,还能跟咱华夏换调料,多划算!”青松长老连连点头,赶紧在账本上记上“紫苏种子”,生怕忘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乌烈站在烤全牛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那烤全牛架在巨大烤炉上,外皮烤得油亮,负责切肉的汉子正用刀割下一块牛里脊,油顺着刀刃往下滴,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哼,不就是烤肉吗?跟乌海部落的咸鱼比也强不到哪去。”乌烈嘴硬,脚却没挪窝——他刚才就闻着香味过来了,只是不想跟赤炎他们凑一块。
切肉的汉子是卖皂角布的王二,闻言也不恼,笑着说:“乌烈王子,您尝尝就知道不一样了。这牛是用咱华夏的青菜喂大的,肉质比普通牛肉嫩三倍,烤的时候还刷了悬崖上采的蜂蜜。”
他刚要给乌烈切肉,烤炉突然“噼啪”一声,溅出的火星正好烧到乌烈的狐袍一角,瞬间冒起小烟。
“你瞎搞什么!”乌烈当场炸了,伸手就要拍火。
王二反应快,立刻从旁边的布摊上扯下一块灰布,蘸了点水就往狐袍上按,火星瞬间灭了,连焦痕都淡了不少。
“对不住对不住,”王二递过灰布,“这是用皂角做的布,能去油去污渍,您这狐袍擦完用水冲一下,跟新的一样。”
乌烈半信半疑地接过布,手指摩挲着布料,心里却犯了嘀咕:乌海部落衣服脏了只能靠太阳晒,油污根本除不掉,这布要是带回部落,族里的长老肯定喜欢。
这时王二报出价格:“一只烤全牛换二十头牛。”
乌烈当场跳脚:“二十头牛?你们怎么不去抢!我乌海部落一年也就能养一百五十头牛,这一下就换走快二十头!”
“您先尝尝。”王二切了一小块牛里脊递过去,“这肉在漠北可是独一份,您要是觉得不值,我分文不取。”
乌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肉塞进嘴里。牙齿刚碰到牛肉,嫩得几乎要化在舌尖,油脂香混着蜂蜜的甜,瞬间压过了心里的火气。
他瞥了眼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挣扎起来:
要是不买,肯定要被赤炎他们笑话;
可买了,回部落族老们又要骂他浪费。
但这味道……实在太香了。
他咬牙道:“给我也来一只!再拿一瓶果酒!”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比乌海部落的咸鱼好吃百倍,就算贵点,也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说话间,李老栓已经把烤全羊和果酒端上桌。
鹰烈用刀割下一块肉递给护卫:“你们也尝尝,华夏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他坐在石板凳上,手里捏着肉串,喝着清甜的果酒,晚风拂过脸颊,竟比在鹰部落里坐在王座上还自在——以前在部落,吃饭都要端着王子的架子,哪有现在这么痛快。
青松长老一边吃烤鱼,一边咂摸果酒,还不忘跟阿杏打听:“姑娘,这果酒的葡萄种子卖不卖?我们部落也有块坡地,说不定能种。”
阿杏刚要回答,王二凑过来说:“葡萄种子明天商铺也有,还有皂角种子,您要是要,我给您留些好的。”
青松长老赶紧应下,又在账本上添了“葡萄种子、皂角种子”,笑得合不拢嘴。
乌烈正啃着烤牛肉,不小心把肉汁滴在了兽皮衣服上。
他刚要皱眉,王二就递来块皂角布:“王子,再试试这个,保准能擦掉。”
乌烈擦了擦,兽皮上的油迹果然淡了,他攥着布的手紧了紧——这布一定要多换些,回去给族里人也用用。
不知不觉,夜渐深,火把的光也柔和了些。
鹰烈喝得满脸通红,手里还举着空酒杯:“再来……再来一瓶果酒……”
护卫想劝,却被他摆手拦住:“今天高兴,多喝几杯没事。”
青松长老靠在椅背上,眼神发飘,手里还攥着账本:“以前总觉得日子就是攒物资,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这么快活……”
赤炎这时已经醉了,拍着林羽的肩膀喊:“林羽少族长!你这拍卖会办得好!以后……以后赤焰部落都听你的!谁要是敢跟华夏作对,我第一个不答应!”
林羽看着众人醉醺醺的样子,对旁边的族人吩咐:“把各位送回VIp旅舍,准备艾草热水泡脚,再安排懂按摩的人过去,给他们解解乏。”
“好嘞!”几个族人立刻上前,扶着鹰烈往旅舍走。
进了小院,负责伺候的婆子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里面撒着些干草。
“鹰王子,这水里加了艾草,您常骑马肩颈累,我给您按按风池穴,再泡会儿脚,保证您睡得香。”说着又递来一杯温茶,“这是甘草蜂蜜水,能解酒。”
鹰烈把脚放进热水里,暖意顺着脚尖往上爬,按摩的力道刚好揉开肩颈的酸痛,他舒服地哼了一声:“以前在鹰部落,就算是族长也没这待遇……你们华夏的日子,过得可真细致。”
赤炎被扶回旅舍时,伺候的汉子也端来一盆艾草水:“赤炎王子,您腿上有旧伤,泡这个能活血化瘀,咱部落士兵训练完都泡这个,比敷草药管用。”
赤炎将信将疑地把腿放进水里,刚开始还觉得有点烫,片刻后就有股暖意渗进骨头里,之前隐隐作痛的旧伤竟真的不疼了。
“真管用!”他眼睛一亮,突然坐直身子,“明天拍卖会,我得跟林羽少族长好好谈谈结盟的事!往后赤焰部落跟着华夏,准没错!”
青松长老泡完脚,靠在铺着羊毛毯的椅子上,伺候的人正给他按摩后背。他舒服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问:“小伙子,之前说的艾草种子和针灸铜针,明天商铺真有卖?”
“有!还有莫老用过的针灸铜针呢,治伤比艾草快多了,上次部落里有人断了腿,用铜针治了半个月就能走路了。”
小伙子的话让青松长老立刻坐直身子,在账本上又添了“艾草种子、针灸铜针”,心里盘算着:这些东西带回部落,既能治病,又能跟其他小部落换物资,一举两得。
乌烈泡完脚,手里还攥着那块皂角布。
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第一次生出念头:这华夏部落的日子,比乌海部落舒服太多了——有好吃的烤肉,有能去油的布,还有能治伤的艾草。要是能跟华夏好好合作,乌海部落肯定能变强,以后也不用总靠抢咸鱼过日子了。
夜深了,新城的喧闹渐渐散去,只剩巡逻勇士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牛羊低鸣。
林羽站在旅舍门口,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暖黄火光——鹰烈正把甘草蜂蜜水递给护卫,赤炎在纸上画着烤炉的样子,还时不时用手指比划;乌烈反复搓着皂角布,眼神里满是琢磨。
苍岩老首领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陶罐,里面装着刚温好的果酒。“少族长,您看他们这样,心里踏实多了。”
林羽接过陶罐,喝了一口,清甜的酒香在嘴里散开。他转头对苍岩笑:“你看,他们拿的不只是肉和酒,是想把这些日子带回部落。以前漠北只有争斗,可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苍岩点点头,眼里满是敬佩:“您这法子比打仗管用多了。以前咱华夏部落受欺负,现在连超级部落的人都想跟咱交好,往后漠北的路,肯定朝着咱们这儿走。”
夜风拂过,带着远处烤炉余温的香气。林羽望着月光下的拍卖台,目光坚定——明天的拍卖会,会让更多人看到华夏的好。漠北的格局,从今夜起,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