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直静立一旁、未曾开口的星澈夫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众人的激动与焦虑,只有一种洞察世事的冷静与智慧。
“星澈妹妹,你为何如此说?” 香石夫人不解地看向她。
星澈对香石微微颔首,随即目光坚定地看向离歌,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诸位将军的担忧,星澈明白,皆是出于对夫君的赤诚。但正因如此,夫君才更要去!”
她环视众人,条分缕析:“第一,夫君若抗旨不尊,便是公然与朝廷决裂,授人以柄。田达康正愁没有借口削藩,我们岂能自投罗网?届时他便可名正言顺发兵,战端一开,生灵涂炭,我等守护边疆、庇护百姓的初衷何在?”
“第二,夫君此去,看似凶险,实则是以自身为质,暂缓朝廷对我等的直接军事压力,为我们争取宝贵的应对时间。”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稍稍浇熄了众将心头的焦躁之火,但西风域仍忍不住问道:“夫人!即便如此,城主孤身入京,岂不是任人宰割?那昏君定然会囚禁城主,甚至……”
“西风将军说得对。” 星澈坦然接话,语气竟带着一丝奇异的肯定,“夫君此去,定然会被囚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离歌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星澈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运筹帷幄的、极淡的微笑。她莲步轻移,走到离歌身边,无视了所有惊愕的视线,踮起脚尖,凑到离歌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低语了几句。
没有人知道星澈夫人究竟说了什么。
众人只看到,在星澈低语之后,离歌原本凝重、犹豫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里面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恍然,紧接着,一股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光芒,取代了所有的疑虑!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之前所有的挣扎与权衡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用力握了握香石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对着所有跪地的将领,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位兄弟,请起!”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星澈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比奇,我一定要去!这不是自投罗网,而是——破局之始!”
“我离歌的性命,沙巴克的未来,乃至这天下的公道,绝不会因区区囚笼而断绝!你们在此,替我守好家园,整顿军备,静待我的消息!”
离歌态度的瞬间转变,以及那充满自信与决绝的话语,让众将虽然心中依旧充满担忧,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信心。他们看着并肩而立的离歌与星澈,仿佛看到了在绝境中悄然铺开的一线生机。
西风域与香石夫人对视一眼,最终,西风域重重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城主保重!”
“城主保重!” 众将齐声应和,声音中带着悲壮,更带着无限的信任。
离歌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星澈,那眼神中充满了爱意与托付。他知道,此番入京,他将身陷囹圄,但沙巴克乃至整个天下的棋局,已然因为星澈的智慧,悄然转动。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外那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传送阵,背影挺拔,义无反顾。
离歌,这位在两次神魔大战中力挽狂澜、战功赫赫,被尊为人类战神,且极重情义、深受将士爱戴的统帅,奉诏前往。
他一踏入比奇皇城,尚未踏入专门接待外臣的驿馆,便被一队装备精良、气息阴冷的宫廷禁卫“护送”至一处偏僻的宫苑,美其名曰“静候召见”,实则已是软禁。
深宫之内,年轻的君王田达康与其幕后真正的主宰——垂帘听政的周太后(田信之妻,新君生母),以及他们新提拔上来、对周家唯命是从的宰相(接替已故的周光玉)正在密谋。
“母后,宰相,离歌已入彀中!此獠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在军中民间威望极高,留着他,终是心腹大患!不如趁此机会……” 田达康眼中闪过狠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弑父登基,内心本就虚怯,对离歌这等威望卓着的宿将更是忌惮到了骨子里。
周太后凤目微眯,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刻薄与算计:“康儿所言极是。离歌不除,我儿皇位难安。他沙巴克、绿洲、魔龙三城,拥兵数百万,俨然国中之国!此次他竟敢孤身前来,简直是天赐良机!宰相,安排得如何了?”
新任宰相躬身谄媚道:“太后、陛下放心。‘影刃’死士已埋伏妥当,只待夜深,便可伪造成盗匪入袭,保证让他死得‘合情合理’,绝无后患!”
……
与此同时,兵马大元帅府。
大元帅巴相宇眉头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其妻龙女敖巧智(东海龙族,性格刚烈聪慧)端着一杯安神茶走了进来。
“夫君,还在为离歌之事烦心?” 敖巧智将茶放下,轻声问道。
巴相宇停下脚步,重重叹了口气:“巧智,陛下和太后……怕是容不下离歌了。”
敖巧智眼神一凛:“他们敢?离歌乃国之柱石,两次神魔大战,若无他力挽狂澜,盟重早已不存!他们这是要自毁长城吗?”
“功高震主啊……” 巴相宇语气沉重,“离歌手握重兵是事实,威望卓着也是事实。陛下登基……本就得位不正,内心惶恐,如何能容得下这等擎天巨擘?他们只看到离歌的威胁,却看不到他若倒下,这天下立刻就要分崩离析!”
他看向妻子,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巧智,我必须保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烈九大哥的唯一传人,于我情同子侄。更是为了这比奇皇室,为了这天下苍生!离歌若死,沙巴克必反,届时龙族、妖族、那些江湖势力,乃至天下对朝廷早已不满的百姓,必将群起响应!比奇皇朝……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保住离歌,才能暂时稳住这危如累卵的局势!”
敖巧智握住丈夫的手,坚定道:“夫君,你想做的,便是对的。龙宫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
是夜,月黑风高。
离歌所在的偏僻宫苑,杀机四伏!数十名黑衣“影刃”死士如同鬼魅般潜入,刀光剑影瞬间将离歌的临时居所笼罩!这些死士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要一击必杀!
“住手!!”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炸响!身披重甲的巴相宇率领着亲卫铁骑,如同神兵天降,轰然撞破院门,冲了进来!他手持战刀,须发皆张,怒视着那些死士:“谁敢动离歌城主?!”
几乎在同时,得到消息的田达康也在大批宫廷侍卫的簇拥下,“匆忙”赶到现场,脸上带着虚伪的惊怒:“怎么回事?何人胆敢在皇城行刺离歌爱卿?”
场面一时僵持。
田达康看着被巴相宇护在身后、依旧气势沉稳的离歌,心中又恨又惧,他强作镇定,开口道:“离歌爱卿受惊了。看来是有些宵小之辈,意图挑拨朝廷与边疆重臣的关系。”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过,爱卿也当体谅朕之难处。你坐拥三城,手握雄兵数百万,功高盖世,这……难免让朝野上下有些非议啊。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他这是在敲打,也是在试图给接下来的囚禁找借口。
离歌尚未开口,巴相宇却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毫不退让:“陛下!此言差矣!离歌城主之兵权,乃先帝所授,用以镇守边疆,抵御外侮!其功绩,天地可鉴,万民称颂!若因莫须有之猜忌,便要加害忠良,岂不令天下将士心寒?令守护比奇的英灵蒙尘?!”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田达康:“老臣今日把话放在这里!离歌城主,关乎边境安稳,关乎天下人心!绝对不可杀! 若陛下执意妄为,老臣……第一个不答应!这比奇皇城的安危,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巴相宇手握京城兵权,德高望重,他的态度如此强硬,让田达康和周太后投鼠忌器。他们深知,若真逼反了巴相宇,京城瞬间就会大乱。
最终,在巴相宇的力保下,这场拙劣的刺杀不了了之。离歌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但他也被正式软禁起来,失去了自由。
……
元帅府内室。
龙女敖巧智将一张小小的、看似普通的信纸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灰烬。
一旁的心腹丫鬟眼尖,在纸张彻底燃烧前,隐约看到了末尾的落款和几个字:“……沙巴克,星澈,致敬……”
敖巧智看着跳跃的火苗,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轻声自语:“这个星澈夫人,真是厉害啊……果然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火光熄灭,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然在这无声的交流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白日门。
道门圣地此刻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抑中。掌门闭关,由首座弟子天域长老(恩琪的四哥)暂代掌门之职主持事务。他正于静室中处理公文,一名心腹弟子悄然入内,呈上一封没有任何标识的火漆密信。
天域长老眉头微蹙,接过信,指尖道力流转,破开封印。他展开信纸,目光刚扫过开头的几行字,那平日里沉稳如山岳的身躯竟猛地一震!
“什么?敢动我二哥???”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低吼从他喉间迸发!
他霍然起身,手中的信纸被他攥得紧紧。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道门高人形象荡然无存,眼中喷射出的是属于玄霄家族成员的护短与滔天怒意!离歌不仅是沙巴克城主,更是他玄霄天域的二哥!动离歌,便是动玄霄家的逆鳞!
“传令下去!” 天域长老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白日门上下,即日起进入戒备状态!所有在外弟子,密切关注比奇皇城动向!还有,立刻将此消息,以最快速度告知父亲(玄霄子)和忘仙岛!”
比奇皇城,大街小巷。
仿佛一夜之间,某种无声的瘟疫便已蔓延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喧闹的酒馆里,一个看似醉醺醺的汉子猛地一拍桌子,高声嚷嚷:“听说了吗?咱们人族的大英雄,那个在神魔大战里杀得魔族屁滚尿流的离歌城主,被皇上给抓起来啦!还要杀头!”
“什么?不可能吧!离歌城主可是大好人啊!”
“千真万确!我二舅姥爷的三侄子在宫里当差,亲眼所见!”
精致的首饰店内,几位挑选珠宝的贵妇人也在交头接耳,面露忧色:“哎,离歌城主那样的英雄人物,怎么说抓就抓?这朝廷……唉!”
“可不是吗?没有离歌城主,咱们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买东西?真是鸟尽弓藏!”
铁匠铺里,听着顾客的讨论,打铁的汉子们抡锤的力道都重了几分,低声咒骂着朝廷的无道。
杂货店的伙计、街边的摊贩……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言语之中充满了对离歌的同情与对朝廷的不满。恐慌与愤怒的情绪,如同野火,在比奇城内悄然燎原。
比奇暗影门总坛。
幽暗的大殿内,刺客职业的掌门银烁·岚影 指尖夹着一封同样没有署名的密信。
她默默读完,信纸在他指尖化为飞灰。她抬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阴影的眼睛,望向沙巴克的方向,低声自语:“离歌!星澈夫人说的对啊!他绝对不能这样死在君王手里。传令!”
一个蒙面的心腹弟子单膝跪地,“师尊!”
银烁·岚影眼中冒出一丝坚决。“所有主干弟子回来议事!顺便请我夫君巴玉衍将军也来,就说我有要事!”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