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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星脉之寰 > 第16章 冥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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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分析部内短暂的欢呼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卡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带走了刚刚诞生的希望模型,也带走了奥布里夫妇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慰藉,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焦虑和对女儿克莱尔无尽的担忧。

克莱尔·奥布里站在空旷了许多的结界内,怀中的影兔早已不再是活泼的形态,而是彻底化为一片剧烈波动的、不安的阴影,紧贴着她的胸口,传递着冰冷的恐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脚下极深处、那属于亡者世界的呼唤,变得越来越急切,越来越难以抗拒。

虚空能量侵蚀的不仅是生者的世界,更在扰动生死之间的脆弱平衡。

卡尔的选择是理性的极致,而她的道路,则通向未知的感性深渊。

她没有卡尔那样精准计算结界弱点的能力,也没有影歌那样融入阴影的技巧。她拥有的,是对生死界限的模糊感知,以及与冥界那微弱却坚韧的联系。

她闭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种感知之中。她感受着结界能量与弥漫的虚空能量碰撞、湮灭产生的“死亡”,感受着远方山脉核心传来的、塔里克叔叔和艾莉亚阿姨牺牲带来的巨大悲恸与灵魂离析的波动,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那亘古流淌的、收纳一切终末的冥河气息。

虚空带来的是湮灭,是彻底的虚无。而冥界,代表的则是安息,是灵魂的归所,是另一种形式的“秩序”。

两者本质相斥。

或许正是这种相斥性,使得结界在抵御虚空侵蚀时,与冥界的界限反而在某些点变得模糊起来——就像堤坝在承受巨大压力时会出现渗漏。

克莱尔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她的脚尖轻轻划过地面,感知着那细微的、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她在寻找一个“点”,一个生死能量因为外界冲击而短暂交织、界限最模糊的“点”。

她怀中的影兔阴影波动得更加剧烈,甚至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既是恐惧,也是指引。

终于,在结界一个偏僻的、靠近地底能源循环管道的角落,她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面温度明显更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虚无的冷香,那是冥界气息泄漏的征兆。结界的能量在这里也显得异常稀薄和不稳定。

就是这里。

克莱尔跪坐下来,将那片躁动的阴影轻轻置于身前。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几件东西:一小瓶坟墓旁的泥土,一截枯死的乌木树枝,几片早已失去水分的黑色花瓣——这些都是她平日研究亡灵魔法时收集的材料,蕴含着微弱的冥界气息。

她以阴影为中心,将这些物品摆成一个简单的、却蕴含着特定意义的法阵。然后,她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几滴鲜血,滴落在法阵中央。

鲜血并未渗入地面,而是如同落在水面上一般,荡漾开细微的涟漪,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命与死亡交织的气息。

她双手按在法阵边缘,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唱起古老而拗口的咒文。这并非强大的攻击或召唤法术,而是一个极其冷门、甚至被视为禁忌的引导仪式——并非强行打开生死之门,而是放大自身与冥界的共鸣,请求“那一边”的接纳,如同在致密的墙壁上寻找一道固有的、常人看不见的裂缝。

她的声音空灵而缥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结界的能量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抗拒这种对基本规则的触碰。

怀中的阴影猛地扩散开来,与地上的法阵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灰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结界的地面,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散发着绝对寂静和寒冷的黑暗。

成功了!一个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临时通道!

克莱尔脸色苍白如纸,维持这个通道对她来说是巨大的负担,每一秒都在消耗她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她没有犹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者的世界,看了一眼伙伴们离去的方向,然后毅然决然地,向前倾身,融入了那片灰暗的漩涡之中。

下坠。

冰冷。

绝对的寂静。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无数冰冷 hands 构筑的漫长隧道,时间与空间感彻底混乱。

当她终于感觉“落地”时,并非踩在实地上,而是仿佛悬浮在一片灰蒙蒙、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方向,只有弥漫的、仿佛由无数细微灰烬构成的雾霭。

冥界边缘——生者与死者领域的缓冲地带,迷失灵魂的徘徊之所。

空气中充斥着无数细碎的、无法分辨的低语——那是未能安息的灵魂残留的执念、 regrets、以及纯粹的迷茫。寒冷刺骨,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能冻结灵魂的寂寥。

克莱尔感到自己的思维变得迟滞,情感在快速流失,仿佛也要化为这里的一部分,成为又一个徘徊的低语。怀中的影兔早已彻底融入这片环境,消失不见。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想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迷失,是为了获得力量,为了守护!

她开始在这片灰烬迷雾中艰难地前行。没有路,只能依靠那点微弱的、对冥界更深层秩序的感应。

沿途,她看到了许多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光影——徘徊的灵魂。它们对她这个生者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生前的某个动作,或是喃喃自语着某个无法释怀的念头。悲伤、痛苦、不甘、思念…各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实质般弥漫在这里,比虚空的低语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虚空寻求的是吞噬与虚无,而这里充斥的,是停滞的苦难。

突然,一个格外清晰、充满绝望和恶意的灵魂低语直接刺入她的脑海:

“好冷…好孤独…留下来…陪我们…” “生者…鲜活的生命…把它给我!”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侧面传来,一个扭曲的、充满怨念的灵魂体尖叫着扑向她,试图撕扯她的生命能量!

克莱尔惊骇之下,下意识地挥手阻挡,一道微弱的亡灵驱逐法术射出,却如同石沉大海,仅仅让那怨灵停滞了半秒!

在这里,她平时研究的亡灵魔法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那怨灵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一道灰黑色的、凝实的锁链凭空出现,精准地缠绕住了那只怨灵,将其猛地拉退,瞬间湮灭成了更基础的灰烬粒子。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克莱尔身边。

他穿着残破的、样式古老的铠甲,身体半透明,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冷静的、幽蓝色的灵魂之火。他散发出的气息远比那些徘徊灵魂强大和有序,更像是一位…管理者。

“生者,”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在克莱尔意识中,冰冷而毫无起伏,带着冥界特有的回响,“你不该涉足此地。你的生命火花在此地如同明灯,会吸引所有迷失者。离开。”

克莱尔心中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从这个灵魂体身上没有感受到纯粹的恶意,反而是一种…职责所在的感觉。

“我…我需要帮助。”克莱尔鼓起勇气,直视那幽蓝的灵魂之火,“生者的世界正在遭受虚空的侵蚀,它们带来彻底的湮灭,甚至扰乱了这里的安宁。我需要力量去阻止它们。”

她尽可能简洁地说明了星脉山脉的危机和虚空邪器的威胁。

那灵魂守卫静静地听着,幽蓝的火眼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

“虚空…是的,我们感受到了边界的动荡。”守卫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不是生者该关心的问题。冥界自会维持平衡。离开,否则你将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新的迷失者。”

“如果虚空吞噬了一切,连死亡本身都将失去意义!”克莱尔急切地反驳,她想起了阿斯莫德的话,试图用最核心的冲突来说服他,“冥界代表的安息与轮回,与虚空代表的彻底虚无,是绝对的对立!这不仅仅是生者的战争!”

守卫沉默了。周围的灰烬雾气仿佛都凝固了片刻。

“……有趣的观点。”良久,守卫才再次开口,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你看到了本质的矛盾。但这依然不能成为你滞留此地的理由。你的灵魂太脆弱,无法承受这里的法则。”

“那就要怎么样才能承受?”克莱尔不肯放弃,“怎么样才能获得沟通甚至引导这里力量的方法?我愿意付出代价!”

守卫打量着她,那双灵魂之火似乎能看透她的灵魂本质。

“你的身上…有‘钥匙’的痕迹。”他忽然说道。

克莱尔一愣。

“你与生俱来,便对生死界限有着异乎寻常的感知。你是罕见的‘门扉体质’,天生就能模糊这条界限。但这还不够。”守卫缓缓道,“要真正理解冥界之力,并非强行驾驭,而是理解这里的‘秩序’,理解安息的真谛,并愿意承担引导的责任。”

他伸出手——那由灵魂能量构成的手——指向迷雾深处。

“穿过这片徘徊之地,抵达冥河之畔。如果你能承受住河水中承载的亿万记忆与情感的冲刷而不迷失,或许…你能听到‘摆渡人’的低语。祂是规则的化身,或许会给予你试炼。”

“记住,冥界之力,绝非毁灭,而是归于平静。”

说完,守卫的身影如同融入雾气般,缓缓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克莱尔站在原地,消化着守卫的话语。

门扉体质…理解秩序…归于平静…

她明白了方向。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灰烬的空气,再次迈开脚步,向着守卫所指的方向,向着冥界更深层,坚定地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灵魂,无数低语在诱惑她停留。

但她紧紧抱着对生者的眷恋、对伙伴的承诺、对守护的渴望,将这些情感化为盾牌,抵御着无边的寂寥与绝望。

冥河的低语,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将是更深沉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