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的房间死寂得让人心慌。姜澜背对着他躺着一动不动，但顾超知道，他肯定和自己一样，被那封突如其来的信砸得心神俱裂。
革职？不告了？这两个消息像两把冰锥，刺得顾超五脏六腑都在发寒，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被背叛的滔天怒火。
（系统！小美！）他在脑海里暴躁地呼喊，（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丽和顾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说不告就不告了？！还有上面，凭什么革姜澜的职？！）
【叮！宿主权限不足。‘红星公社撤诉背后真相及姜澜革职关联信息’需消耗积分：600点。宿主当前积分：1250点。是否确认兑换？】
（六百？！）顾超气得想骂娘，（小美你真是个奸商！趁火打劫是吧？！）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
【信息即价值。宿主可选择不兑换。】
（……换！）顾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必须知道原因，否则今晚非得憋疯不可。
【积分扣除600点。当前积分：650点。信息包传输中……】
冰冷的画面和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
依旧是顾萍家那间破旧的堂屋。里面的人不再是之前那副公事公办的脸，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规劝”姿态。没有威逼，只有利诱。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被推到顾萍和李丽面前。
“一万块。”
赵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拿了这笔钱，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孩子是赵秀的，你们以后别再闹了。如果坚持告下去……”
赵勇顿了顿，语气转冷，
“不仅这钱拿不到，诬告的罪名，还有以后的日子，你们自己想清楚。”
画面中，顾萍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死死盯着那个信封，呼吸粗重得像是拉风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被李丽虚弱地拉住。
“妈……那是我的孩子……”
李丽泪流满面，声音颤抖。
顾萍猛地甩开她的手，脸上是混合着贪婪和破罐破摔的狰狞：“什么孩子！那是个祸害！要不是他，你能落到这步田地？！有了这一万块，咱们娘俩就能过上好日子！盖新房子，买新衣裳，吃香的喝辣的！你还想回去过那种穷得叮当响，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吗？！”
李丽还在哭泣，挣扎，但她的眼神在顾萍的咆哮和那厚厚一沓钱的视觉冲击下，逐渐变得空洞、动摇。
她想起了生产的痛苦，想起了独自一人在异乡的惶恐，想起了回来后面对的空荡和流言蜚语……而眼前，是触手可及的、可以立刻改变命运的巨款。而且……她重生本来就是过好日子的。拿一个孩子换很值！
最终，在李丽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啜泣声中，顾萍一把抓过了那个信封，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搂住了她的命，对着工作组的人忙不迭地表态：“我们撤诉！我们不告了！孩子是赵秀的！是我们搞错了！”
信息流结束。
“……”
顾超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黑暗中，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鄙夷而扭曲。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骂出声，但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一万块！
就为了一万块钱！
她们就把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良心、还有姜澜豁出前程为她们争取的公道，像卖破烂一样给卖了？！
（操！）
顾超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顾萍她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货！还有李丽！装得那么可怜，那么委屈，到头来还是跟她娘一个德行！什么母爱，什么骨肉亲情，在钱面前屁都不是！）
他想起之前自己对李丽的那点同情，现在只觉得无比讽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对母女，骨子里就是自私和短视的！她们根本配不上姜澜的付出！
（为了这点钱，就把姜澜给卖了？！他们知不知道姜澜为了她们的事顶了多大压力？！现在他被革职了！她们倒好，拿着脏钱去过好日子了？！我呸！）
无尽的愤怒之后，是替姜澜感到钻心的不值和平寒。他为了这样的人渣，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值得吗？
另一张床上，姜澜被他的动静惊醒，转过身，在黑暗中望过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顾超？”
顾超猛地回过神，他看着姜澜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那冲到嘴边的、充满戾气的真相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能告诉姜澜，不能让他知道，他守护的、为之牺牲的，是这样一对不堪的母女。那太残忍了，像是在他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没事，”
顾超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就是……想起来那对母女，觉得恶心！”
他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在绝对的黑暗里，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他对李丽和顾萍的最后一丝怜悯，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冰冷的鄙夷和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割裂感。
也好。他在心里冷笑。这样，他以后做什么，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