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目光深沉的看着眼前的妻子，他的胸腔中，属于琉璃的心脏在缓慢的跳动。
记忆中。
她的那双眼睛在看向他时，总是满含笑意。
只是，如今只剩下冷漠和疏离。
黑死牟也能明白，冷漠是鬼的性格底色。
这种底色，在他们之间建起了一道屏障，一道琉璃无法跨越的屏障。
只是琉璃眼中的疏离，让他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在无风的室内，烛台中的火光微微的摇曳。烛光照在黑死牟冷峻的侧脸，明暗交错间，模糊了他的神情。
无惨大人无法容忍背叛。
更加无法容忍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壹成为第二个珠世。
一旦被抓回无限城只有无尽的折磨，以及最痛苦的死亡——被初生的炎阳所灼烧。
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想即便自己没能比无惨大人先一步找到千月。
也许在漫长的岁月中，自己也会接受这种让人感到无比痛苦的事情吧。
也许……
久到自己将她埋藏在记忆的深处。
久到记不清她的脸庞……
记不清她的名字…
将她遗忘……
一想到这种事情，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黑死牟的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但幸运的是，最终是他先一步找到了千月。只要用身体中的血液加以滋养，千月就会再次出现，他们就能再次重逢。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是强者制定下的规则。
如果她想活下来，就必须接受惩罚。
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总会受到父亲严厉地惩罚。直到他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直到他因此而变得更加优秀。
[黑死牟，你可要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一旦被她知道自己是谁，即便你的身体里还有她的血肉，也无法阻止她的死亡。]
[这是对你的惩罚！]
无惨的话在黑死牟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
千月的惩罚是失去所有的记忆变成琉璃，而他的惩罚是永远的保守着秘密。
不过，已经过去四百多年了。
他已经杀光了所有知道琉璃真实身份的人，除了他，再也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会带着他们之间的记忆，带着琉璃一直活下去。
………
“这是无惨大人对我的惩罚，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关于你的一切。”
“住口！不要用无惨大人来当借口。”
随着琉璃的话音落下，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黑死牟不愿意说出真相，琉璃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她也不允许，黑死牟将无惨大人当做借口，以此来堵住她心中所想。
黑死牟看着琉璃，他的目光中满是挣扎。
琉璃，我该怎么办？
琉璃！
琉璃！
我该怎么办？
琉璃起身向着房门外走去，却被黑死牟抓住了手臂。
“琉璃。”
琉璃不解的看着黑死牟。
四目相对间，琉璃看到的依旧是黑死牟那双平淡的双眸。只不过这次，她听到了来自黑死牟的恳求。
与此同时，琉璃能感觉到，黑死牟的周身充斥着没落与伤感的气息。
“我会解决掉一切麻烦。”
“所以……”
“琉璃……请留在我的身边吧。”
不管是继国岩胜还是黑死牟，这是他唯一一次将自己置于下位者的姿态，祈求他的爱人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他有一种感觉，一种悲伤的感觉。
仿佛只要自己松手，对方就要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他们永远不会再相见。
看着黑死牟紧蹙的眉头和那双带着忧伤和祈求的眼神。琉璃的心头涌上莫名的情绪，这种细微的情绪波动，让她感到些许的烦躁。
“非常抱歉，我拒绝你的提议。”
面对黑死牟的请求，琉璃依旧选择离去。
真是个麻烦、固执、又讨厌的家伙。
明明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过去，为什么总是在她的身上寻找另一个影子。
“黑死牟！请你松手！”
“留在我的身边。”
琉璃想要挣开桎梏住她的手掌，离开房间。但黑死牟固执的拽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半分。
她只好用丝线，向着黑死牟的脖颈袭去。
原本绷直的细丝，绵软无力的缠上了黑死牟的脖颈。她的攻击对黑死牟毫无效果，甚至不愿主动攻击他。
慢慢移动的丝线，仿佛在亲吻着黑死牟的脖颈。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
黑死牟的另一只手，碰触到缠绕在自己脖颈处的丝线后。
那丝线听话的从脖颈上，沿着黑死牟的手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的丝线不会攻击我，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闭嘴！”
听到黑死牟的解释，琉璃有些恼羞成怒。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琉璃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并没有对黑死牟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对方的头都没有歪一点。
只不过这一巴掌打下去，黑死牟眼神幽幽地看着琉璃。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他的妻子打。
只不过这次的力道重了些，声音响了些。
他该向她讨要些什么呢？
琉璃脑海中警铃大作。
黑死牟的目光，带给她很强的侵略性，仿佛自己赤裸裸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下一秒就要被他生吞活剥。
就在琉璃想着，要不要自断手臂时，那只桎梏住她的大手，松开了她的手腕。
见此情形，琉璃起身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的烛火，随着琉璃的离去而熄灭，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了黑暗。那扇紧闭的房门，将他们分隔在不同的世界。
黑死牟的记忆中，只剩下琉璃和那个小小的少年。
那个他讨厌的少年。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四百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你的脸……
明明你不像千月那般陪在我的身边……
明明你已经早早离世……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能记得你的脸庞？
为什么我还没将你遗忘？
明明我最该忘记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