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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度特训带来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林曦的意识海。尽管诺兰德的指引与顾夜珩的战术拆解让她在力量掌控上一日千里,但持续榨取精神力与灵魂力量的代价,是深入骨髓的倦怠。又一次耗尽力量,从那个星辰模拟空间退出后,她没有直接返回休息舱,而是遵循着本能,走向基地生活区外围的一处观景平台。

这里被称为“静默之眼”。巨大的透明材质外壁外,是“回声深渊”永恒的黑暗与远方那几颗固执闪烁的脉冲星。星光冰冷而遥远,却为这隐秘的避难所提供了唯一的光源,也将平台浸染在一片清冷的微光中。

林曦靠坐在壁边,环抱着双膝,望着窗外亘古不变的星空,微微出神。体内星纹之力正在缓慢恢复,带着一种蜕变后的、更为精纯的质感。然而,力量增长的同时,是愈发清晰的责任与如影随形的危机感。“织梦者”的传承、“收割者”的标记、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千头万绪,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心间。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稳定而熟悉,打破了平台的寂静。

顾夜珩走到她身边,并未立刻出声。他同样沐浴在那片清冷星辉下,挺拔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手中拿着两管高能营养剂,将其中一管无声地递到林曦面前。

“谢谢。”林曦接过,指尖在交接的瞬间与他微触,一丝暖意悄然传递。她小口啜饮着带着淡淡甜味的液体,感受着能量补充着虚弱的身体。

“感觉如何?”顾夜珩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有种难得的温和。他靠在旁边的壁面上,目光同样投向深空,但眼角的余光和全部的注意力,都牢牢系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很累,”林曦没有掩饰,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呵气在冰冷的空气里短暂显现又消散,“但……很充实。好像第一次真正‘触摸’到力量本身,而不仅仅是使用它。”她顿了顿,侧头看向他线条利落的侧脸,“你呢?一直在记录分析,大脑比身体更累吧?”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顾夜珩转回头,深邃的黑眸在星光照耀下,仿佛蕴藏着整片星海,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而且,见证你的成长,本身……就是一种振奋。”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林曦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海面下不同寻常的涌动。她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赞赏,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一种……她之前一直不敢深思、刻意回避的东西。

平台内再次陷入沉默,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充满了未言明情感的、紧绷的静谧。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远处基地能量核心低沉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良久,顾夜珩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过身,正对着林曦,目光不再有丝毫游移,如同最精准的锁定。

“林曦。”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周围的寂静。

林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下意识地应道:“嗯?”

“有些话,我思考了很久。”顾夜珩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从最初在‘堕落之星空间站’的意外相遇,到联邦议会的风波,星际旅途穿越到险象环生的‘摇篮’星域,面对星灵长老的背叛,直至如今……我们一直在逃亡,在战斗,在生死边缘挣扎。”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你的坚韧,你的善良,你在绝境中从不放弃的希望,以及你为了保护他人,宁愿独自承担所有的勇气。我见证了你从一位需要保护的皇室血脉,成长为如今能够独当一面、承载着文明希望的‘织梦者’。”

他向前微微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林曦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以及那不容错辨的、强烈的情感波动。

“我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任务,超越了职责,甚至超越了同伴之谊。”顾夜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林曦,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星纹皇室的身份,也不是因为‘织梦者’的力量,仅仅因为你是林曦,是那个会在危机时刻推开我,自己面对危险;是那个即使力量微弱,也想要守护身边每一个人的……林曦。”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予她消化的时间,也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我知道,前路未卜,危机四伏。我们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使命,未来或许有更多的艰难险阻,甚至……牺牲。此刻表白,或许并非最佳时机。但我不想再等待,也不愿再有任何不确定。我希望,在通往未知终点的这条路上,我能以更明确、更坚定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不是仅仅作为你的战术官,或是暂时的盟友,而是作为……与你心意相通的伴侣。”

话音落下,平台内落针可闻。只有林曦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边回响。她望着顾夜珩,紫眸中情绪剧烈翻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有喜悦,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瞬间充盈心田;但同样,也有迷茫,以及对未来的深切忧虑。

她想起了身上的“收割者标记”,想起了迫在眉睫的“虚无回廊”之行,想起了沉睡的“织梦者”本体与苏醒的“畸变之核”,想起了虎视眈眈的雷克斯与神秘的第三方……

“夜珩……”林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迎上他坦诚而炽热的目光,没有闪躲,“我……我也一样。”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被移开了一角。

“从你一次次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毫无保留地相信我、支持我开始,或许更早……你就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她的脸颊微微发烫,但眼神却越发清澈坚定,“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安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这份感情,与我身为‘织梦者’的责任并不冲突,它反而让我更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因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林曦的语调变得低沉,“我的标记,我们的敌人,那个笼罩在所有生灵头上的阴影……前路太危险了。我……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更害怕有一天……”

“没有但是。”顾夜珩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力道坚定,不容她挣脱,“所有的危险,我们共同面对。你的标记,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所有的敌人,我们一起击败。林曦,你不是拖累,你是我战斗下去的意义之一,是照亮前路的光。”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未来如何,无人能预料。但我能确定的是,无论前方是星辰大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顾夜珩,绝不会放手。”

坚定的承诺,如同最温暖的壁垒,将林曦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与不安驱散。她看着他,眼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但那光芒背后,是同样不容置疑的决意。她用力回握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缠绵悱恻的告白,在这远离尘嚣的隐秘基地,在冰冷星光的见证下,两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灵魂,彼此确认了心意,许下了并肩同行的诺言。

就在这时,平台入口处传来一阵刻意加重的咳嗽声。

两人迅速分开转身,只见赵烬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有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但更多的,是一种粗粝的、带着祝福意味的笑意。

“啧,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人。”赵烬咧了咧嘴,语气依旧是他那副混不吝的调调,但眼神却比平时温和许多,“躲在这儿……商量战术呢?”

顾夜珩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紧握着林曦的手并未松开,坦然迎向赵烬的目光。

林曦脸颊微红,却没有回避,只是轻轻挣开了手,但那份亲密与默契,已无需言表。

赵烬走上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拍了拍顾夜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顾夜珩都微微晃了一下。

“老顾,行啊你!动作够快的!”他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随即表情稍稍正经了些,“林曦妹子……是个好姑娘。你小子,以后要是敢对不起她,或者保护不好她,老子第一个用新改装的炮把你轰成渣!听明白了没?”

这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赵烬式的认可与托付。他将林曦视为重要的同伴,此刻,也将守护她幸福的职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交给了顾夜珩。

顾夜珩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回应:“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她。”

赵烬满意地哼了一声,又看向林曦,眼神柔和了些许:“妹子,以后这家伙要是惹你生气,或者太死板不懂变通,跟赵哥说,我帮你收拾他!”

这笨拙的关怀让林曦心中一暖,她微笑着点头:“谢谢你,赵烬。”

“谢啥!”赵烬大手一挥,重新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好了,感情戏码暂告一段落。璃那边好像从信息库里又扒拉出点关于‘虚无回廊’的新东西,让我们过去碰个头。这眼看就要出发了,正事可不能耽误!”

他转身朝外走去,嘴里还嘀咕着:“唉,看来以后打架还得兼职当电灯泡,这活儿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看着赵烬离去的背影,林曦与顾夜珩相视一笑。赵烬的反应,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整个团队对他们关系的接纳与祝福。这份在生死考验中建立起来的信任与羁绊,因为这段刚刚确认的感情,似乎变得更加牢固,更加密不可分。

前路依旧危机重重,沉重的使命依旧压在肩头。但此刻,紧握着彼此的手,他们心中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力量。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至少他们将不再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