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课程已然开始。
白初薇偶尔会压低声音跟她分享些听来的“情报”，语气里混杂着好奇与畏惧。温雨慈通常只是静静听着。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阳光西斜，将教室染成一片暖金色，空气中的粉尘飞舞得更加慵懒。
白初薇正对着一道题冥思苦想，笔头都快被咬烂了。她哀叹一声，习惯性地转向温雨慈：“小慈，救命……”
温雨慈接过习题册，仔细看了看题目，拿起笔正准备讲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靠窗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
顾泽野坐在那里，侧对着她们的方向。他并没有在看书或写作业，而是戴着耳机，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额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利落的下颌。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桌面上。
他像是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隔绝在外。
温雨慈讲解题目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讲解完毕，白初薇茅塞顿开，笑嘻嘻地拍她马屁：“还是我们小慈厉害！比我妈给我请的家教讲得还明白！”
温雨慈笑了笑，没说话，下课铃终于响起，宣告了一天校园生活的结束。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收拾书包的碰撞声、约着回家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小慈，晚上回去聊啊！”白初薇一边飞快地把东西扫进书包，一边说道，“我妈今天值班，我得自己解决晚饭，估计能多玩会儿电脑。”
“好。”温雨慈应着，动作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条理分明。
她背上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走廊里比课间时更加拥挤和喧闹。就在她走到楼梯口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莽撞地从侧面挤过，差点撞到她。
是林序。他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看到温雨慈，眼睛一亮，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温雨慈，没撞到你吧？”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球队的男生，都笑着看向这边。
“没事。”温雨慈微微侧身，让出通道。
“你这是回家？一起走一段？”林序热情地邀请，目光灼灼。
“不了，”温雨慈礼貌地拒绝，声音清淡，“我还有点事。”
“哦，这样啊……”林序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行，明天见！”
他抱着篮球，和同伴们吵吵嚷嚷地下了楼。
温雨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松了口气。她并不讨厌林序，只是他那过于直接和热烈的关注，有时会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转身，走向与楼梯相反的方向。
长廊的窗户开着，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进来，拂动她颈侧垂落的发丝。她放慢脚步，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就在经过一个敞着门的体育室时，里面传来的对话声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次竞赛的名额有限，你的潜力我是知道的，所以这次一定要加油。”是体育老师的声音。
“嗯。”回应的男声低沉，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淡，是顾泽野。
温雨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往墙边靠了靠，将自己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
“行了，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老刘有些语重心长，“我是很看好你的！”体育室里沉默了片刻。晚风吹动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好。”顾泽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我会加油的。”
“你呀！”老刘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些，“顾泽野，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你有这方面天赋一定要抓住，眼看你们都快要毕业了，这是一次机会。”
“嗯。”一个单音节词，算是回应。
“行了，你去吧，回去路上小心。”老刘最后叮嘱了一句。
“嗯。”脚步声朝着门口传来。
温雨慈心里一紧，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快步向前走去，假装自己只是刚刚经过。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审视，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长廊尽头。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听到了体育室的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书包带子，指尖有些发凉。长廊里重新安静下来，风吹过空阔空间的微弱回响。
温雨慈轻轻吸了口气，晚风的凉意似乎顺着呼吸道蔓延到了四肢。她不再停留，向着学校门口走去。
她沿着熟悉的林荫道往校门口走，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在快到校门口时，她看见前方不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顾泽野单肩挎着书包，背对着她的方向，似乎正在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他依旧戴着那只黑色的耳机，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拉得很长，孤寂而清晰。
温雨慈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按熄了屏幕，缓缓回过头。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的眼神在夜色和路灯下显得有些难以分辨，没有了白天的隔绝感，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温雨慈赶忙低下头，傍晚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刻意将视线固定在脚尖前一米的地面上，假装没有看见那个倚在梧桐树下的身影，攥紧书包带子，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不紧不慢，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背上，灼热得几乎要烧穿校服外套。
不远处的顾泽野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他深吸一口气，将指尖还在燃烧的烟摁灭在树干上，烟蒂在树皮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没有犹豫，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温雨慈穿梭在人群里，时而加快脚步，时而放缓。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这个忽远忽近的游戏持续了整整一条街。每一次距离拉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薄荷的气息；每一次距离拉远，那种萦绕周身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走到十字路口时，红灯亮起。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人群最前面。她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站定，三十秒的红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