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嘿嘿……那个……嘿嘿，李大人，今夜请大人前来，实在是有极要紧之事，这个……警幻把大人请来……是为着求证十八年前引发的一段公案，且……这段公案，或许与大人有关……”。跛足道人终于忍住笑意，把话题拉回正轨。
李珩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又是十八年前？还是跟皇族有关的一段公案？还或许跟我有关？跟我有个屁的……哦，或许是跟前主有关呢？毕竟前主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痕迹，尤其是小时候的片段，都很模糊。
“十八年前，先皇在位，那时的太子李承煜，仁厚爱民，深得民心。”警幻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恨意，“却被当时的二皇子齐王李承昊，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联合宫中几位得宠的妃嫔诬告其……淫辱后宫，意图谋反，结果……先皇下旨将隐太子赐死，株连过众，致使数十名太子心腹官员被一同处死，受株连被冤杀者……足有三千余人！”
癞头和尚冷哼一声，手中破蒲扇捏得咯吱作响。跛足道人则摸了摸自己那条瘸腿，眼中寒光闪烁。
这俩臭老头儿这么快就听故事入迷了？哼个粑粑啊？你俩又不是那个冤种太子！他又不是你们的爹！好好听故事就完了呗。
警幻继续道：“太子死后，一向与之交好的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忠顺王李承烨，竟趁机落井下石，对太子一党出手。太子妃杨念自尽而亡，太子的一双儿女也惨死在屠刀之下，只有一个出生不足三月的遗孤，下落不明，而当今皇帝李承昊的长子，也同样被人偷出皇宫后失踪。”
李珩心头一震，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这警幻，只怕跟那大冤种太子一家关系匪浅。
“太子旧部迅速逃离京城，并自发组成隐龙会，散落各地，不断抗拒皇帝和忠顺王的追杀，并寻找少主的下落。可时隔半年，已手握大权的李承昊，便联合忠顺王突然武力逼宫，迫使病着的太上皇传位给了他。他登基不到半年，三皇子义忠亲王李承泽，便因阴谋作乱获罪而亡，到如今李承泽的儿子还在宗正寺圈禁，怕是到死也出不来了，先皇也在几日后薨逝。”和尚的声音冰冷的让人不由心底生寒。
道士接口道：“八年前，因叛徒出卖，隐龙会在洞庭君山聚会时，被忠顺王亲自率领大内高手和锦衣卫、以及五千精锐官军围困。”跛足道人猛地一拍桌子，铁链哗啦作响：“那一战，隐龙会十不存一，近乎覆灭！”
警幻闭了闭眼，压下情绪：“朝廷以为，君山一战后，隐龙会已再无复起之力，总算放弃了继续追剿。侥幸逃过一劫的隐龙会残余成员，重新暗中集结，纷纷改名换姓，隐龙会也更名为太虚门，化身为江湖帮派，暗中发展，积蓄实力，继续搜寻少主下落。”
李珩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这些人倒是够执着的，莫非你们三人……”。
“我便是现任太虚门门主，”警幻直视他的眼睛：“我生母就是太子妃杨念的堂姐杨姝，父亲是太子的心腹至交，当时的兵部侍郎萧怀瑾。而太子遗孤……当年也是由我母亲送出宫外，就连李承昊的那个儿子，也是……她派人掳走的！”
李珩瞳孔微缩。萧怀瑾，这个名字他昨日曾在锦衣卫密存旧档中偶然看见过，是隐太子的知己，后因前朝太子李承煜谋反一案株连身死，而且是灭门！没想到，警幻居然是他的后人？
癞头和尚沙哑道：“老衲与这瘸子，当年就是太子爷的贴身护卫，蒙太子爷信任，引为心腹。”他指了指跛足道人：“他这条腿，就是君山一战时落下的伤，变成如今这鬼样子的。”
李珩深吸一口气：“你们告诉我这些是何意？本官可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莫非……你们想杀了我……以泄心头愤恨？哼！如今天下疲弊，百姓贫困，北疆不稳，匈奴环伺！皇帝虽无大能，但好歹也算是个爱民的仁君……。”
“你是要我等接受现实，让百姓继续活在弑兄篡位的伪君统治下？”跛足道人嗤笑：“仁君？李承昊假仁假义，杀兄弑父，心如蛇蝎！”他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如今上林苑冷宫里，还幽禁着先皇的几个妃嫔？真正淫乱后宫的，根本不是先太子爷，而是李承昊那个伪君子！”
李珩心头一震，这可是天大的皇室丑闻，这哪里是他该听的？这……闹不好可是要掉脑袋彻底玩完的！”
癞头和尚阴恻恻的叹气道：“当年几位昔日同僚不惜舍身入宫行刺那狗贼，虽未成功，却伤了李承昊狗贼根本。若非他之前已有了几个儿女，怕是就已然断子绝孙了！”
屋内陷入死寂，烛火噼啪作响。李珩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大的旋涡。这些皇室秘闻……一旦泄露出去，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又是一场尸山血海的屠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烛火在警幻眼中跳动，映得她眸色忽明忽暗。
“既然不动手杀我，又为何告知我这些？莫要说想让我帮着前朝太子翻案，尔等该知道，那无疑是蠢到自己送死！”李珩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警幻广袖轻挥，癞头和尚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画轴展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李珩看见画中青年一袭月白蟒袍，眉目如画，与当今皇帝有几分相似。最令他心惊的是那双眼——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与他每日在铜镜中所见竟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李珩心头剧震！
“这便是前朝太子李承煜肖像。”警幻的指尖轻轻点在画像眉间，“你……不觉得眼熟么？”
李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每次面圣时，皇帝总爱盯着他的眉眼出神。当时只当是圣心难测，如今想来......
“看这鼻梁。”警幻接过画轴转向烛光，阴影在画像面部游走，“与李承昊年轻时的画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曾言，前太子李承煜，与当今皇帝李承昊，肖父！面貌都酷似先皇！两人虽非一母同胞，但长相最是相似！”
李珩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在案几上蜿蜒成蛇。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不得不攥紧拳头才能维持镇定。
“荒唐！”他声音发颤：“你莫不是要告诉我？……我……我是前太子遗孤？”
“你二人先出去！守住房前屋后，不许任何人靠近”。警幻朝那一僧一道吩咐。两人果真毫不犹豫的退了出去。
警幻转向李珩道：“初见你时，便觉得你与前太子极肖似！也因此……我才甘愿留在你身边效力。诚然，太虚门要养活不少人，需要大把的银子，你出手阔绰，这也是原因之一；可……你该想到，在未曾遇见你之前，太虚门一样并不是太缺银子，太虚门人跟着你……，无非少亲手杀几个贪官恶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