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铁盖掉落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季延靠在墙边喘息,隔离舱仍紧紧抱在怀里,蓝光稳定闪烁,能量核心完好无损。阿澈趴在地上,手撑着头,胸口的木牌不再发烫,只是微微震动。
白幽站起身,走向控制台,指尖在面板上轻滑几下。头顶的灯一格接一格亮起,空气系统启动,吹出带着湿意的风。
“充能接口在哪?”她回头问道。
季延没吭声,将隔离舱放在桌上,打开侧面的卡扣。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两根导线,接入能源槽的老式接口。手腕上的表轻轻一震,“方舟”弹出一串数据流。他盯着屏幕,缓缓将核心推进卡槽。
屏幕上跳出倒计时:98%……99%……100%!
草地边缘,枯草间钻出一点嫩绿的新芽,露珠顺着叶尖滑落。氧气浓度达标,警报终于停止。
季延松了口气,轻敲表盘:“稳了。”
白幽低头看向阿澈。孩子靠着墙慢慢坐下,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她蹲下身,替他拉好斗篷,又整理了用齿轮固定住的马尾辫。
“没事了。”她说。
阿澈点点头,手仍按在胸前的木牌上。
季延收起工具,准备关闭“方舟”。忽然,屏幕一闪,画面切换,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周崇山穿着白色西装,领口别着十字银徽,嘴角含笑:“干得不错。”他说,“你们比我预想的快。”
白幽立刻站直身体,手悄然移向腰间的刀。
季延抬手拦住她,目光未曾离开屏幕。
“你一直在看着我们?”他问。
“是。”周崇山坦然道,“从你们进入巢穴那一刻起。我很欣赏你们,尤其是阿澈——他的木牌和核心产生了共鸣,对吧?”
阿澈缩了缩身子,往季延身后躲了半步。
“你想干什么?”季延声音冷了下来。
“没什么。”周崇山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还不算胜利。你们带走了一块核心,但巢穴仍在生长。而且……”他顿了顿,画面一转,露出一间昏暗的房间。
几个人被悬吊在空中,身上缠绕着透明触须,面容扭曲,双眼睁着却毫无神采。一个女人嘴里传出断续的声音,像是被人捂住嘴录下的残音。
“这些人是昨天被抓走的。”周崇山平静地说,“每过一小时,我会送一个变异体去你们的穹顶做客。不是试探,是礼物。”
白幽猛然抽出刀,砸向屏幕。
季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激怒他。”
“为什么?”白幽甩开他的手,“他在看我们的笑话!”
“他知道我们在哪。”季延压低声音,“但他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时间准备。现在切断信号,还能争取一点主动权。”
白幽死死盯着屏幕,牙关紧咬。画面上的女人突然抽搐起来,一条触须钻进她的耳道。她张嘴尖叫,声音刺耳而凄厉。
“第一个已经完成了转化。”周崇山微笑道,“下一个,会是谁?”
阿澈抱住头,浑身颤抖:“他会来……他会找到我们……”
季延单膝跪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听着,阿澈,看着我。”
孩子抬起眼,瞳孔仍在轻微震颤。
“他是冲你来的。”季延沉声道,“但他怕你。你的木牌能净化变异体,他知道。所以他吓你,是为了让你害怕,让你失控。”
阿澈嘴唇微动:“可他们……真的会来吗?”
“会来。”季延点头,“但他们不是无敌的。我们修过穹顶,逃过沙暴,走过巢穴——现在也能守住。”
白幽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插着碎片的屏幕上。她走过去,捡起一块断裂的线路板,在掌心磨了磨边缘。
“那就让他来。”她说,“一支箭换一个怪物,我不亏。”
季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阿澈:“我们不躲,也不冲动。接下来每一分钟都必须算准。”
他转身打开控制台侧板,拆下一块备用电路板。表盘亮起,“方舟”扫描出几个频率。他记下三段干扰波形,写在一张废纸上。
“等下次信号接入,我们就反追踪。”他说,“哪怕只锁定十秒,也能确定他的指令来源。”
白幽将线路板掰成两半,塞进箭袋。“我重新组装几支近爆箭。万一它们突破进来,至少能炸出一条退路。”
阿澈站起身,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盛着一滴从巢穴带回的黏液。“我可以……试试它怕什么。”他说,“上次木牌发光,它退缩了。”
季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你来做实验。但别靠太近。”
三人各自忙碌起来。季延调试通讯模块,白幽擦拭箭头上的腐蚀液,阿澈将黏液倒入玻璃管,小心地摆在桌角。
屋内安静下来,唯有机器低鸣。
半小时后,季延抬头:“追踪程序完成了。下次他连进来,我们立刻就能获取坐标。”
白幽插上最后一支箭,抬眼望向穹顶。灯光全亮,映在她眼中如碎冰般冷冽。
“他以为我们怕。”她说,“其实我们是在等。”
话音刚落,屏幕再次闪烁。
周崇山的脸再度出现,这一次笑意淡了几分。“你们切断信号,胆子不小。”他说,“但我得提醒你们一件事——你们护不住所有人。”
画面切换,显示外部监控。一道黑影贴地移动,速度缓慢,却正逼近入口。
“它已经在路上了。”周崇山说,“它不吃不睡,不会停歇。你们刚恢复能量,防御系统尚未完全启动。这一只,你们拦不住。”
季延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你费这么多心思,就为了看我们挣扎?”
“不是。”周崇山直视着他,“我是让你们明白——你们所谓的‘重建’,不过是我在棋盘上划的一道线。我允许它存在,它才能存在。”
白幽拔出刀,这次没有砸向屏幕,而是狠狠钉入控制台中央。刀身颤动,久久未止。
“下次见面。”她说,“我不再用箭。”
周崇山笑了:“我很期待。”
画面骤然变黑。
屋内静了几秒。
季延走过去,握住刀柄,轻轻拔出,将刀递还给白幽,随后调出外部监控。
黑影仍在前行,距离入口还有八百米。
“电网还能撑多久?”白幽问。
“全功率运行,最多二十分钟。”季延答,“之后需要重新分配能源。”
“够了。”白幽抓起箭袋,“二十分钟,我能射七次。”
阿澈抱着玻璃管走来:“这个……能让它停下吗?”
季延接过试管,对着灯光仔细查看。“不一定。”他顿了顿,“但我们得试试。”
他将试管放入密封盒,固定在一支特制箭头上。这是最后一支实验箭,没有名字,也没有刻痕。
白幽接过箭,搭上弓弦。
监控中,黑影已穿过第一道沙沟,轮廓逐渐清晰——四条腿,背部高高隆起,头部如同撕裂后又愈合的肉团。
“它来了。”阿澈低声说。
季延按下通讯键,接通外部喇叭。他对着麦克风开口:“周崇山,你听好了——”
他没能说完。
白幽松开了弓弦。
箭矢破空而出,笔直射向远处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