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邃,仿佛没有尽头。墙壁上散发白光的晶石提供着微弱照明,映照出金属壁上斑驳的痕迹,那是时光流逝留下的刻印。空气凝滞,带着金属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感,仿佛千万年来都未曾流动过。
林默缓步前行,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前蔓延。然而,在这条通道中,他的神识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只能探测到周身不足十丈的范围,更远处便是一片模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吞噬。
更诡异的是时间的感知。在这里,时间仿佛失去了均匀流逝的特性。有时一步踏出,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思绪都变得迟缓;有时又仿佛只是刹那,周围的景象却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是一种比入口处那狂暴时间乱流更令人不适的、润物细无声般的时空扭曲。
他尝试着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魔元印记。走出十几步后回头,那印记依旧清晰。但当他再走出几十步,再次回头时,却发现那印记的位置似乎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或者说,他对自己走过的距离产生了错觉。
“时空曲率不一致……”林默心中明悟。这条通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时空场。每一步都可能踏在不同的时间流速或空间坐标上。
他不敢大意,将“净”字烙印的佛力维持在识海,保持心神清明,同时将因果寂灭真意如同薄纱般笼罩自身,尽可能削弱外界时空变化对自身的影响。
通道并非笔直,不时出现岔路。林默没有贸然选择,而是仔细感知着每条岔路口弥漫的时空波动。有些岔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加速气息,仿佛通向时间的急流;有些则如同泥潭,散发着迟滞、凝固的意味;还有一些,波动极其混乱,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选择了其中一条时空波动相对“平缓”,并且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生命气息的岔路。
这条岔路更加狭窄,墙壁上的晶石也稀疏了不少,光线昏暗。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是他自身感知的时间,外界可能只过了一瞬,也可能已过去数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圆形厅室。
厅室中央,矗立着几尊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像。他们保持着前进或防御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惊恐、绝望或坚毅的表情,身上穿着与扎卡等人相似的、但更加精美的土黄色服饰。
林默瞳孔微缩。这些并非雕像!他感知到,这些“雕像”体内,依旧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只是这波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某个瞬间。他们的时间,被近乎永久地停滞了!是某种极端的时间静止陷阱?
他谨慎地靠近,没有触碰。目光扫过这些被时光囚禁的沙民战士,从他们凝固的姿态和散落在地的、已经失去灵光的武器来看,他们是在瞬间遭遇了无法抗拒的时间之力。
林默绕过这些令人心悸的“岁月囚徒”,继续向厅室另一端唯一的出口走去。他能感觉到,那丝微弱的生命气息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而且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穿过出口,又是一段曲折的通道。这一次,时空扭曲的感觉更加明显。他甚至看到前方通道的某一段,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般不断晃动、重影,那是空间不稳定到极致的表现。
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时而加速穿过相对稳定的区域,时而凝滞等待前方紊乱的时空片段平复。对时空之力的感悟在这种环境下被动地提升着,那枚“净”字烙印也似乎更加活跃,帮助他适应着这种异常。
终于,在穿过一片光影迷离、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区域后,他抵达了一个相对广阔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控制中枢,四周墙壁上布满了早已黯淡的复杂符文和晶石接口,中央是一个半嵌入地面的、布满灰尘的圆形平台。
而就在那个圆形平台旁边,盘膝坐着一位老者。
他身着象征地位的大祭司长袍,头发胡须皆白,面容枯槁,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经历了千载岁月。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但却并未像外面那些战士一样被完全时停。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的、不断明灭闪烁的土黄色光晕,正是这光晕,在对抗着此地紊乱的时间流速,延缓着他生命的流逝。
在他枯瘦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约鸡蛋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氤氲气流缓缓旋转的乳白色晶石。那晶石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生命气息,与这死寂的遗迹格格不入,正是它散发的力量,勉强护住了这位老者。
“源生晶核……”林默认出了那晶石,正是扎卡口中的部落圣物。
而这位老者,显然就是“逐风者”部落的大祭司了。他竟然凭借圣物的力量,在这时间紊乱的绝地中,硬生生支撑了数月(外界时间)!
似乎是感应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又或者是林默身上那迥异于此地死寂气息的生机触动了他,那位如同石雕般的老者,眼皮极其缓慢、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最终,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怎样浑浊而疲惫的眼睛啊,仿佛看尽了沧海桑田。他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嘴唇翕动,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微弱干涩的声音:
“外……外来者?你……你如何能……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