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风里渐渐带了凉意。同生桥的石缝里钻出几株野菊,金黄的花瓣在风中摇晃,像是在提醒着日子的迫近。林辰站在桥顶,望着灵渠上游忙碌的身影——玄山的后生们在渠边筑起了半人高的石墙,隐山的族人将听音蝶分装在竹笼里,挂在各个支流的入口,苏晚带来的南境渔民则在水面布下了细密的渔网,网眼缠着浸过药草的麻布,能吸附水中的毒物。
“木合塔尔来信了,”清月踏着晨露走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西域的戈壁守住了,他们在引水渠边种满了锁风藤,那东西的根系能缠住蚀灵散,骨部的人没找到机会下手。”
林辰接过信纸,上面的字迹带着风沙的粗犷:“他说要带二十个牧民来支援,让我们别担心。”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道,“算算日子,今天该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烟尘滚滚,一队骑着骆驼的身影出现在山口,为首的正是木合塔尔,他的妹妹木拉提跟在后面,梳着十几条小辫,辫梢系着红绳,怀里抱着个陶罐,里面装着戈壁的“抗毒草”。
“林先生!清月先生!”木合塔尔翻身下驼,声音比来时更洪亮,“我们带了抗毒草的种子,这东西能解蚀灵散的毒,撒在渠里最管用!”
木拉提打开陶罐,里面的草籽黑亮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族长说,这草在戈壁长了千年,什么毒都不怕。我还带了族里的姑娘,她们会编捕蛇网,能帮着守灵渠!”
姑娘们立刻拿出带来的羊毛线,坐在桥边编网,手指翻飞间,一张张细密的网就成形了,网眼比南境的渔网更精巧,还缠着抗毒草的汁液。
离重阳节还有三日时,各族的支援陆续赶到:药谷的苏谷主带来了大批解毒丹,说能护住灵植的根系;东海的小木带着渔民,驾驶着渔船在灵渠下游巡逻,船上装着能净化水源的“玄鳞鲸涎”;甚至连北境的玄阴都派来了影卫,穿着黑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山林里,监视着所有可疑的动静。
同生桥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却又带着一种紧绷的有序。白日里,人们加固防线、分发物资、演练配合;夜里,火把沿着灵渠一路排开,像条燃烧的长龙,映得水面通红,连水底的银线鱼都被惊得跳出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重阳节前一夜,林辰站在桥顶,望着漫天的星斗,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重阳节。那时他和清月还在青阳城,为了保护一株混沌草,被十几个黑衣人追杀,躲在破庙里瑟瑟发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而现在,他们站在自己参与修建的桥上,身边围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伙伴,为了守护同一片土地,准备共同面对风雨。
“在想什么?”清月递来一件厚披风,搭在他肩上。
“在想,”林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夜的凉,“当年的破庙,要是能看到现在的样子,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清月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星光:“破庙不在了,但它护着的那株草,现在已经长满了灵田。就像我们,当年护着自己,现在护着更多人。”
重阳节的清晨,天还没亮,灵渠上游就传来了异动。潜伏的影卫发出信号,三长两短的笛声划破寂静——骨部的人来了!
林辰立刻敲响桥边的铜钟,“铛铛”的钟声在山谷里回荡,惊醒了沉睡的人们。玄山的后生们举起刀盾,守在石墙后;隐山的族人放出听音蝶,绿光瞬间布满灵渠上空;南境的渔民将渔船连成一排,在水面筑起屏障;木合塔尔带着西域的牧民,将抗毒草籽撒向渠水,黑亮的种子遇水后立刻发芽,在水面铺成一层绿毯。
很快,十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影出现在上游的山口,手里都提着装满蚀灵散的陶罐,为首的是个独眼的汉子,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正是骨无常的副手,骨煞。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骨煞狞笑着挥手,“把蚀灵散倒下去!让他们知道,跟骨部作对的下场!”
黑袍人立刻举起陶罐,就要往渠里砸。就在这时,山林里突然射出无数箭矢,是玄阴派来的影卫!箭矢穿透黑袍,几个骨部的人惨叫着倒下,陶罐摔在地上,蚀灵散的粉末却被早已等候的抗毒草吸附,没能污染水源。
“有埋伏!”骨煞又惊又怒,抽出腰间的骨鞭,“杀过去!毁了那座桥!”
黑袍人掏出骨刃,嘶吼着冲向灵渠。玄山的后生们举着盾牌迎上去,刀盾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晚带着渔民,用渔网易住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网眼的药草立刻发作,让他们瘫倒在地;木拉提和西域的姑娘们甩出捕蛇网,缠住骨煞的骨鞭,红绳在风中飞舞,像一条条灵动的蛇。
林辰和清月站在桥上,指挥着众人配合。阿砚带着学子们往渠里撒净水灵砂,确保抗毒草的效力;阿音指挥听音蝶,绿光集中照射在黑袍人的眼睛上,让他们视线受阻;老族长则带着隐山的长老,在桥边布下“共生阵”,阵纹亮起时,周围的灵植都泛起微光,将力量源源不断地传给守桥的人们。
骨煞眼看冲不过去,眼珠一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圆球,往桥上扔来:“尝尝‘骨爆弹’的厉害!这桥今天必塌!”
那圆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在桥中央。林辰纵身跃起,挥剑劈向圆球,却不想圆球突然炸开,喷出无数细小的骨针,带着剧毒的寒光!
“小心!”清月惊呼着甩出药粉,药粉与骨针相遇,发出“滋滋”的响声,化解了大部分毒性,却还是有几根骨针穿透药粉,刺向林辰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挡在林辰身前——是木合塔尔!骨针深深刺进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骨煞的手腕,不让他再扔出炸弹。
“木合塔尔!”林辰目眦欲裂,挥剑斩断骨煞的手腕。骨煞惨叫着后退,却被赶上来的玄山后生一刀砍中腿弯,重重摔倒在地。
剩下的黑袍人见首领被擒,顿时慌了神,被众人围堵着,很快就束手就擒。当最后一个黑袍人被绑起来时,朝阳刚好从山后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同生桥上,将血迹染成温暖的红。
“快救他!”清月抱着木合塔尔,手忙脚乱地给他喂解毒丹。木合塔尔的脸色苍白如纸,却笑着拍了拍林辰的手:“别……别担心……我妹妹……还等着……吃蜜果呢……”
“会的,”林辰的声音有些哽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摘蜜果,一起在桥上唱歌。”
木拉提扑在哥哥身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哥哥你撑住!戈壁的抗毒草很厉害的!你说过要带我们看会发光的星草……”
经过清月和苏谷主的救治,木合塔尔总算保住了性命,但后背的伤口需要静养。西域的姑娘们轮流照顾他,给他唱戈壁的歌谣,说等他好了,就教他编最漂亮的红绳。
骨煞和被俘的黑袍人被关押在学院的地牢里,经过审问,得知骨部的余孽还有几十人,分散在各地,但主谋骨无常和骨煞已被擒,剩下的不足为惧。玄阴派来的影卫主动请缨,去肃清残余势力,临走时说:“玄阴大人说,同生桥连着人心,谁也不能毁。”
重阳节的午后,阳光温暖得像春天。各族的人们聚在同生桥上,清理着战斗的痕迹。玄山的后生们修补着石墙,隐山的族人埋葬着牺牲的听音蝶,南境的渔民在水面撒下新的水浮莲种子,西域的姑娘们则在桥栏上系满了红绳,说能祈福。
林辰坐在桥边,看着木合塔尔躺在担架上,被妹妹喂着灵麦粥,脸色渐渐有了血色。清月走过来,递给他一朵刚开的野菊:“都过去了。”
林辰接过野菊,放在鼻尖轻嗅,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格外安心。他望向远处的灵渠,抗毒草在水面铺成绿毯,银线鱼又开始在水下游弋,过江龙的根系牢牢抓着堤岸,紫穗草在风中泛起绿浪。
“是啊,”他轻声道,“都过去了。”
桥还在,水还流,人还在。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试图破坏的力量,终究会像秋日的落叶,被岁月清扫干净。而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会是桥的沉默守护,是水的温柔滋养,是人心的紧紧相依,是所有关于“共生”的故事,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生长,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