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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令人窒息的沉默,最终被秦越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打破。他先让跪伏在地的寒牙回去先处理伤势。然后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那扇紧闭的房门,像是一道冰冷的界碑,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强行破门?以他的力量,这扇凡间的门如同纸糊。但他知道,那样做只会将她推得更远,让那本就碎裂的信任彻底化为齑粉。

他站在原地,玄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片刻后,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令人战栗的威压,而是变得极其内敛、柔和,仿佛要彻底消散于空气中。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晃动,随即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那扇紧闭的门,没有引起丝毫的能量波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501室内,没有开灯。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而扭曲的光带,勉强勾勒出室内家具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闷,混合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她泪水咸涩的气息。

秦越的身影在客厅中央缓缓凝实。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沙发角落。

凌红云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无处可逃的幼兽。她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伤害。单薄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着,偶尔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如同受伤小动物般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秦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见过她很多样子——狡黠的、执拗的、坚强的、甚至是与他生气拌嘴时那鲜活灵动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破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消散。

他静静地、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般,走到离沙发几步远的单人沙发旁,无声地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沉默地坐在黑暗中,隔着两步的距离,看着她蜷缩颤抖的背影。时间,在这片压抑的静谧中,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窗外的车流声、遥远的霓虹闪烁,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她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他自己那几乎不存在的心跳声。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分每一秒,对两人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更久。凌红云颤抖的肩膀似乎略微平复了一些,但那深埋着的姿态,依旧充满了拒绝与防备。

秦越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道由谎言和隐瞒构筑的壁垒已经崩塌,废墟之下,唯有最彻底的坦诚,或许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其陌生的、近乎于人类缓解紧张的动作。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威严的冰冷,而是低沉、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在陈述一段久远而沉重的往事。

“红云。”

蜷缩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秦越并不在意,他继续说了下去,目光似乎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吾族修行,逆天争命。每千年一小劫,虽艰难,尚可勉力渡过。然万年之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亘古的凝重,“乃天道设下之真正死局。十死无生,绝非虚言。古往今来,吾所知之同辈,无一例外,尽皆陨落于此万年大劫之下,形神俱灭,无一幸免。”

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

“我自知劫期将近,从很久以前,便倾尽全力,搜寻一切可能对抗此劫之法。”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翻阅无数失落古籍,探寻诸多禁忌遗迹,最终……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希望,都指向同一个传说——昆仑玉。”

“非是寻常玉石,而是温养无尽岁月,已生灵识,蕴含天地本源之力的昆仑玉灵。这世间,修至有灵识的昆仑玉,据我所知,不会超过三块。”他强调了其稀有与独特,“唯有此等至宝,方有可能在万年雷劫中,庇护妖魂不灭,抵御那九重天雷之威。”

希望就在眼前,然而——

“我找到了昆仑山。”秦越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却无法掩饰的无力与晦暗,“但那昆仑山神……存世岁月不知几何,其力浩瀚,深不可测。莫说我,便是天界,亦需对其礼让三分。昆仑自闭于世,几乎不与外界沟通,连与天界也仅是因职责所系,百年或有一丝联系。我……连山门都未能踏入,便被其轻而易举拒之门外。”

那是他漫长生命中,少数几次感到自身渺小与无能为力的时刻。强取?无异于以卵击石。

“劫期迫近,死亡阴影日复一日蚕食心神。我不甘就此道消神殒,化作劫灰。”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孤注一掷,“万般无奈,兵行险着。我寻了一只刚死不久、因果微弱的黑猫,剥离绝大部分妖力,将一缕本源神魂强行依附其上,试图以此‘李代桃僵’之法,瞒过天道锁定,规避雷劫。”

“劫期日益临近,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我不甘心就此陨落。”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叙述的内容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不得已之下,我兵行险着,试图剥离神魂,将其依附于一只刚死的凡界黑猫体内,将肉身藏于妖界的隐匿之处,想借此瞒天过海,规避雷劫锁定。”

他提到了最初那只黑猫的由来。那不是浪漫的邂逅,而是绝境中近乎绝望的挣扎,是走投无路下的狼狈尝试。

“然……天道规则,玄奥莫测,岂容如此轻易欺瞒?”秦越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心有余悸的冷意,“万年大劫,需历经十日,每日承受一道九重天雷洗礼,躲无可躲。而依附猫身之时,我之防御与能力,已被压制至堪比百年小妖之境。”

“前三日,九重天雷循迹而至,威力竟透过猫身,直接轰击我之本源!”他描述着那时的绝境,没有夸张,但那濒死的体验仿佛仍烙印在灵魂深处,“神魂几近溃散,妖丹布满裂痕,意识沉沦于无边黑暗与剧痛……那时,我已放弃。准备坦然迎接最终的湮灭。”

然后,他的话音微微顿住了。熔金的竖瞳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仿佛回忆起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他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依旧蜷缩着、但似乎已经停止了颤抖的背影上。

室内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停顿而彻底凝固。

他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那一天,那个决定了一切转折的瞬间。

“就在第三日雷劫过后,我意识模糊,等待最终毁灭降临之际……”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凌红云的心上,“我身上那件当年千辛万苦得来、曾寄望于探寻昆仑玉、却在昆仑山外沉寂数千年的灵物,竟……微微起了感应。”

“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却无比纯粹、温暖,带着勃勃生机……以及,与我搜寻的古籍中记载的、一般无二的昆仑玉本源气息……”

“那气息,来自……你。”

他清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它如同在无尽黑暗冰冷的绝望深渊,为我这必死之人,点燃了一缕希望之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宿命般的波动,“我不顾一切地,循着那缕气息而去……然后,我看到了你,一个身上带着天界气息的女子。”

“说来或许荒谬,但事实便是如此——”秦越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法则,“当我靠近你,进入这间屋子,依附在你身边之后……那原本锁定我、誓要将我彻底湮灭的第四日九重天雷……便真的,没有再落下。”

他陈述完了。从万年雷劫的绝对死局,到寻找昆仑玉灵的艰辛绝望,再到被昆仑山神拒之门外的无力,被迫附身猫体试图避劫的狼狈与失败,雷劫轰击下本源的濒临溃灭,直至最后,因她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却真实的昆仑玉灵气息,而奇迹般地获得了喘息之机,得以续命。

他将最初那个带着明确、甚至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利用”和“求生”目的的开端,没有丝毫遮掩,没有丝毫美化,原原本本,清晰而残酷地,展现在了凌红云的面前。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秦越说完了,便不再开口。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反应,等待着她的审判。他将自己最不堪的初衷、最狼狈的过往彻底剖开,将选择的权力,完全交给了那个蜷缩在沙发角落、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生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