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青榕兴致勃勃,准备去见长乐的时候,元宝突然发热。
高烧不退,身上还起了点点红疹。
林青榕当然不会丢下女儿不管,去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她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女儿。
与此同时,元宝的乳母也病倒了,竟然看起来比元宝生病还要早,还要严重!
林青榕当机立断。
阖府上下,自查一遍,将有症状的,隔离开来。
并且做好物资储备之后,下令,除了门房上在外行走的几人之外,其余诸人,不得擅自进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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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边刚下了令,就听说宫中也出了病人。
不知是哪个宫里先发现的,藏着掖着不说,竟然染得如今各宫都有。
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街上连个出门的人都没有。
据说一旦染上,三日之内,必然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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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抱着孩子,坐在榻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元宝已经好了大半。
“如今好歹不会日日夜夜的哭闹,也算能睡着了。”樱桃端着汤药进来,忍不住叹道。
林青榕虽然一脸疲惫。
但看着孩子这般安睡,也算长出了一口气。
樱桃依旧不忿:“那群势利眼,真是看人下菜碟!三爷不在家,拨给咱们府上的药材,都这么小气!咱们府上这么多人,就送了两筐药,连两日的量都不够!”
林青榕却是笑道:“你计较这些做什么?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咱们家哪还能缺药?”
樱桃撇撇嘴,“话不能这么说,不缺是不缺!但是该给咱们的,不给,算怎么回事儿?我可是听说了,安王府上,可是送了一车的药材!”
林青榕叹道:“不管谁府上多,只要能把疫情控制住,都是好事。要不然,越来越严重,我们府上就算封门闭户,最终也难逃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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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看着桌上的汤药,问道,“这可是按照我说的方子熬的?”
“那是自然!太医院如今正束手无策,您都已经将府上的病人治好了!自然是按照您的方子来!太医院的那群人,真是酒囊饭袋!”
“不能这么说!咱们府上发现得早,什么病,都是初期容易,到了末期,就要难得多。京中重病乃至病死者众,我的方子,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用。”
林青榕虽然不爱喝药,但还是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樱桃赶紧递上蜜饯。
她龇牙咧嘴地接过来,含在口中。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谁愿意喝这种苦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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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端着一盆炭火进来,将一整罐陈醋,全部倒在炭火之上。
一时间,满屋子的酸涩醋味儿,弥漫得到处都是。
林青榕把元宝放在床上,轻轻给她盖上被子。
樱桃又道:“还好咱们府上发现及时,提早诊治。听说宫中各宫都有染病的,五皇子甚至高烧昏迷了两日……”
林青榕有些意外,是吗?
“可不!听说皇后娘娘下令,让人把五皇子抱走!但薛嫔娘娘抱着五皇子,就是不撒手。最终,还是被人带离了宫中。薛嫔娘娘哭着去求皇上,可陛下哪儿有空见她啊……”
昭明帝如今正忙得焦头烂额。
浙江水患灾情,还未解决,闽粤两地沿海,又起倭患。
如今这京城竟闹起了时疫!
他竟是一日都不得闲,哪有工夫管一个女人的哭闹?
于是,皇后叫人把薛嫔抓了回去,关在宫中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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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面色微沉,低头看着元宝的睡脸。
“若是有人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我才不会求人。我杀人放火,也不叫他们好过!”
樱桃赶紧说道:“好在小郡主福大命大,您照顾得好,也好得快……只是五皇子不过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竟然要受这份儿罪……”
林青榕问:“他们把五皇子送到哪儿了?”
樱桃摇了摇头。
石榴开口道:“听说太医院在宫外,专门设了一处病舍,五皇子被送到那边医治。”
林青榕点点头,“有太医在,相信五皇子吉人天相,应该能撑过去。”
石榴却道:“经验丰富的太医,如今都在宫中。病舍这边,只安排了几个宫女和太监,照顾五皇子。听人说,五皇子估计撑不下去。已经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
“什么?”
林青榕十分震惊,“他好歹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怎么会这么对他?”
石榴木着脸,说道:“圣上忙得很,没工夫管这些。而且,五皇子身体孱弱,一直不得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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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魏汜出生之时,昭明帝正在行军途中。
虽然当时心中大喜,还亲自赐名,彰显重视。
但孩子一直没见过父亲。
直到进京之后,昭明帝将家眷从涿郡接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最小的儿子。
五皇子胆子小,第一次见到昭明帝,竟然大哭起来。
薛嫔在一旁,哄了半天,都没办法哄好儿子。
沈贵妃又在一旁,添油加醋,阴阳怪气,惹得昭明帝心中更加不悦。
后来,每次见面,这个小儿子都战战兢兢,十分怯懦。
昭明帝本来就不喜男孩胆怯软弱,而且,又没有从小养在身边。
于是,就跟这个孩子生分了。
如今他忙于朝政,自然也不管病舍照料的,是否精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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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有了孩子之后,听不得这些。
“是啊,五皇子不得圣心,自然下头的人,也不会上心……若是五皇子福大命大,活了过来,皇上奖赏便是……
若是活不过来,左右不过是杀了那些人陪葬……做母亲的会有多心痛,那些男人根本不懂……”
“王妃,慎言啊……”樱桃吓得赶紧朝外头看去。
幸好如今王府下人,如果无事,也不让随意走动,都待在自己屋中。
无人听到林青榕这番话。
林青榕叫樱桃从库房中取了两盒丸药,有安宫牛黄丸一类的救命药物,让小武送到太医院病舍。
同时,也叮嘱小武,“戴上面罩,不要进里头,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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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时疫严重,导致林青榕和魏渊每日通信,也中断了。
除了各省督抚和钦差,上报朝廷的奏本,由驿站专人专送,其余信件都不再送了。
林青榕也不知魏渊在浙江到底如何。
每日看着黄历,计算着他归来的时日。
天气越来越暖。
过了三个月,时疫终于稳住,京城重新放开。
林青榕终于能和魏渊通上信件,但他几乎也不说什么政事,只是十分着急家中亲人安危。
林青榕把元宝近况跟他说了,叫他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好。
倒是入宫请安的时候,听到有人碎嘴。
“听闻靖王在浙江,一路杀了数名官员,浙江官场大地震。所到之处,皆风声鹤唳,生怕这位杀神,再起杀心!”
“听说圣上十分不悦,要等靖王回来,治他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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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就当听不到,依旧笑眯眯地给皇后看她送来的礼物。
“这是商队从南海回来,带回的一座珊瑚。当时商船在海上遇上风浪,船差点翻了。没想到竟遇上一条大鱼!
那鱼竟然有两三丈那样长,硬是驮着船,运送到岸边。商队上岸时,便在船边发现了这座珊瑚……”
皇后十分惊异,“竟有如此奇事吗?”
“是啊,商队之人,也都是不敢相信!但既然得了这等神物,索性便带回来了。
我一看,这等神物,哪里是我能镇得住的?这天下,也就母后您,才有资格,摆这珊瑚……”
皇后笑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
“儿媳可不是胡说呢!我详细问了他们,他们说啊,当初得到这神物之日,正是母后的千秋生辰。
今年母后生辰,儿媳不得入宫请安,今日特地把这珊瑚送来,这天底下,也只有母后这里,才是它的最终归宿!”
林青榕巧舌如簧,把皇后哄得也笑了起来。
今年皇后生辰之日,正是时疫最严重之时。
宫内宫外,一片萧索。
昭明帝为朝政烦扰,自然皇后也不会再大动干戈地过什么生辰。
等时日过去之后,林青榕还是把生辰之礼送上,并且还另外送了一座这么大的珊瑚。
这不仅在皇后面前,没有留下花柄。
连昭明帝知道了,也连连称赞。
“还是老三媳妇孝顺,还想着她母亲。时疫日长,皇后掌管后宫,也算是殚精竭虑,连生辰都没有好好过。既如此,今晚,就去看看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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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青榕能哄得昭明帝的欢心。
但同为儿媳,另外两位,却心情复杂。
程芳菲在家中冷笑。
“就她孝顺,就她能耐,我们都是废物!好像我们都记不得母后生辰似的,就她有本事!”
魏沨叹道:“老三媳妇的确有本事!进宫的路上,我见那运送珊瑚的箱子,那么老大!她竟然能弄到,到底是做生意的,有这个能耐啊……”
程芳菲马上柳眉倒竖,气得拍桌子。
“怎么,你嫌弃我没本事了?是是是,我没本事,不能给你弄大什么大珊瑚,大贝壳之类的稀罕物!
没办法帮你去巴结父皇母后!你若是嫌弃我,就把我休了,再娶个有本事的进门!”
魏沨实在无奈,叹气道:“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你是没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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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芳菲如今进京之后,娘家就在京城。
而且昭明帝为了皇位稳固,对前朝老臣,只要不是冥顽不灵者,都十分厚待。
因此,承恩公府比前朝风头更盛。
程芳菲冷笑道:“你想跟大哥争上一争,不靠我程家,以为还能靠你们沈家?他们当初可是支持前朝皇子,已经不堪大用!
只剩一个你那个表弟沈玉华,如今只是个翰林,你以为靠他能让你成事?”
魏沨马上便闭嘴了,只能闷生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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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赵婉柔听说之后,反而笑了起来。
“她的确聪敏,这时候还不忘讨好父皇母后,不止是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靖王……”
丫鬟奇道:“王妃为何如此说?”
赵婉柔叹道:“靖王在浙江杀人无数,甚至杀了不少咱们王爷的人。她就在京中,周游斡旋,不止在父皇母后面前卖好……”
丫鬟撇撇嘴,十分不屑:“不止呢,还给咱们这里卖好呢!依我看,就是多此一举!”
赵婉柔看着桌上的养生补品,以及给大郎的笔墨纸砚,和给大姐的珠钗玉环,叹道:
“有什么多此一举呢,她卖了好,我便此刻不能说她任何坏话。否则,显得我不近人情似的……
老三运气啊,娶了个这么精明的媳妇……若是真能将浙江之事平了,恐怕回来,真的能和咱们王爷,有一争之势了……”